他紧拧的眉头渐渐放松,心底里有个声音悄悄冒了上来,小丫头开窍了?
怀着隐秘的丶雀跃的心情,陆谦忙完了手头的活儿,直接去家具店接人,哪知道苗莺却说林白棠还没来过,反而碰上了邓英。
邓英也是刚踏进家具店,听说林白棠还没过来,便坐在了店里一张玫瑰椅上,还吩咐苗莺:“沏壶茶来。”
苗莺很想提醒这位主顾一句,那把玫瑰椅刚刷了清漆,才放在那里要晾干——客官您小心弄污了衣裳。
可对方都已经坐下去了,她便闭上嘴,老实去沏了茶来,委婉劝告:“白棠来不来还不一定呢。她每日行踪也不固定啊。”
苗莺来家具店有一阵子,整日守在店里,有时候邓英来寻林白棠,她没过来,都是她接待。反而是她见邓英的次数比较多。
来得多了,她便猜出了邓英的意图。
每次邓英过来,林白棠要是不在,他便有些意兴阑珊。要是林白棠在店里,眼神火热仿佛要粘在她身上,很难让人忽视。
苗莺细心观察,发现林白棠待邓英与店里其馀主顾也无甚区别,瞧在大主顾的份上,略微热情一点罢了。
她沏了热茶出来,陆谦也到了。
他倒没有坐,靠在柜上问:“白棠几时过来?”
苗莺便为两人各斟了一盏茶,细想:“前儿说店里的贝母松石不够了,这两日要运一批过来。这些东西总得白棠去南北货栈库房里拉,也不知会不会来。”她瞧一眼外面日头西斜:“许是被别的事由绑住了。”
正说着,店里有两位女客进来,苗莺便去招呼二人,留下邓英跟陆谦大眼瞪小眼。
两人互相对视,眼神里的敌意逐渐明晰。
邓英是个暴烈的性子,压着本性一趟趟往家具店跑,已经算是难为他了,见到陆谦只觉得碍眼:“探花郎一介读书人,不往高门显贵家去,跑到这市井巷陌来做什麽?”
他这句话纯然发自肺腑,姓陆的既得了功名,便该去攀一门官亲,将来于自己也仕途有利。
林白棠整日在市井间谋生,邓英还是觉得她与自己合拍。
陆谦道:“邓郎君此话差矣。我本就是市井巷陌长大,出入这些地方最相宜不过。反倒是邓郎君,恐怕家中豪富,窝在这小小的家具店,才有些不合适。”
邓英威胁道:“探花郎记不记得咱们初次见面?”
陆谦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荣常林挨打的那夜?印象深刻啊。不过朗朗乾坤,到底律法也不是摆设。邓郎君偶尔见义勇为一次,是侠士之举,可屡屡踩踏法条,便不大好了。”
邓英冷笑一声,似乎对他的话既不认同,也不服气。
两人互不相让,正言来语去的挤兑,林白棠踏进了家具店,身後还跟着几名罗家跑腿的夥计,擡着好几个大箱子。
“全部擡去给後院的林师傅清点。”林白棠怀里还挟着账簿,见到店里两人:“你们怎麽来了?”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松懈。
陆谦先问:“风寒可好些了?”
邓英要起身,才发现自己袍子被粘在了玫瑰椅上,便尴尬的没动,只口头表达关心:“白棠姑娘病了?”
林白棠用一个喷嚏回答他的问题,捂着鼻子的正是他那一方绿竹白帕:“东家倒是想让我喝药回家休息,可这些活儿今儿不做,明儿还是我的。不碍事,想来过两日便好了。”
陆谦不放心:“我过来就是怕你轻忽自己的身体,预备陪你去看大夫,你也别拖着了,回头越拖越严重。”
邓英插话:“我认识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保管三副汤药吃下去,白棠姑娘的风寒便好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去?”不动声色慢慢起身,悄悄儿将自己衣袍後摆慢慢从粘着的椅子上往下撕。
不巧林白棠一眼扫过来,便瞧出其中蹊跷:“这是怎麽了?怎麽也没人拦着点,竟让邓郎君坐到了没晾干的椅子上。”她便责备苗莺:“你也不拦着点。”
苗莺正送了两位女客出门,站在门口心道:这位邓郎君倒是让她说啊?他都不给她时间,自作主张便坐了下来,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邓英已经起身,表现的十分大度:“不妨事,是我自己没注意。”
他身上月白色的袍子衣料瞧着只是寻常衣料,可起身走过来,半边身子便落在日头底下,竟泛着银光,想来可不便宜。
“都是我们的不是,毁了好好一件衣袍,这清漆难洗,不如我们店里赔邓大哥一件外袍。”林白棠有些歉意。
姓邓的出手大方,只是不知他这衣料价值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