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三娘子笑道:“帐在你手里,不计哪边先拆一注来,也尽够你用了,怎的还要特意跑来告诉我一声?”
林白棠做事,向来喜欢先划出道来:“那可不行,私下拆注将来便说不清楚了,总还是过了明路,夜来也睡得安稳。”
罗三娘子问起她用途:“你自己用钱的路子少,难道是给解元郎预支?”
林白棠便夸她:“东家神机妙算,的确是给解元郎预支。他本来够用,这不是方家出事嘛。”
“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罗三娘子虽取笑她,还是让帐房支了一百两银子,还有言在先:“就算预支,也未必能用上。”
林白棠不信邪,拿着银子去陆家,发现知府衙门也送了两百程仪,而他的小弟子罗辰恭贺先生高中,罗帮主大手一挥也派人送了两百贺仪。
送礼的正是伍顺,此时再瞧陆谦,心内不免酸溜溜的:“帮主让我送了过来,说是预祝陆先生高中,金榜题名!”
陆家贺客盈门,除了官府程仪,还有本地富绅送来的贺仪,也算是结个善缘。
陆家两层木楼,上下都挤满了前来恭贺的客人。
陆谦忙着应酬前来恭贺之人,有不少便是旧日苏州同窗,多年不见听闻他考中解元,都来恭贺,正挤在他房里聊天喝茶。
林白棠到时,隔窗喊他出去。
他见到林白棠,正好逮着了免费劳力:“既然来了,赶紧帮帮忙!”被她悄悄塞了个荷包,一时眼里便带出笑意:“这是……”
——难道小丫头开窍了?
林白棠便道:“荷包里是一百两银票,我特意找东家预支的工钱,你留着去京里赶考用,省得家里银钱不凑手。”
陆谦面上的笑意凝滞,被林白棠瞪了一眼:“你这是什麽意思?还嫌少啊?”
“哪里哪里!我还当什麽礼物,白高兴一场!”
林白棠如今很得罗三娘子真传,很是看重钱财的实用性,反而不太玩那些花里忽哨的把戏:“银子不比礼物实用?!”扭身下楼去端茶水。
除了陆续上门送礼的各府下人,竟还有媒婆上门,要为解元郎说亲。
陆文泰夫妇及陆婉都留在家中待客,外面送礼的下人便由陆文泰接待,送礼的女客还有媒婆便由杨桂兰婆媳招待,陆婉在厨房烧水煮茶,手上烫了好几个水泡,手忙脚乱赶不上趟。
林白棠进了厨房,见到陆婉这副模样不由被逗乐:“婉姐姐,谦哥哥高中,倒将你变成个烧火丫头了。”拿帕子擦去陆婉鼻尖的黑灰,便帮她一起煮茶送点心。
她端着点心过去,便听到郑氏的声音。
郑氏的嗓门又高了起来,坐在偏厅被一圈女客包围,提起出息的大孙子眉飞色舞:“我家谦哥儿自小便爱读书,外面的先生们都夸他是个读书的料子,说不定能考个状元回来!”
前来恭贺的女客们便有人凑趣:“到时候老太太您就享福啦!”
杨桂兰忙拦挡:“老人家说笑而已,谦哥儿哪有那等本事,能考中解元已经是祖宗积福……”
媒婆也来了三名,分别提起想要结亲的人家,都是本城有名有姓的富户,想趁此时烧个热竈,谁知几家撞到了一处。
三家媒婆便极力推荐自家人选,家世容貌品性皆是上上之选,直听得郑氏都挑花了眼,恨不得当场拉着大孙子过来选定一家。
“张家做绸缎生意,王家开着银楼,陈家开着粮店,这……”郑氏心里很想把三家综合在一处,这样既有衣穿,还有首饰戴,更不缺粮食。
杨桂兰见婆母这副贪心的样子,当着衆人的面也不好驳了婆婆,便委婉拒绝:“我儿未立业,还要赴京赶考,亲事暂时还不考虑。
其中一位媒婆便极力劝道:“太太这话说差了,正因为解元郎要入京赴考,正好先定下亲事,到时候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也算双喜临门了。张家小姐不但性情温柔,自小还读过书的,与解元郎定然有话讲。”
另外一位媒婆忙道:“王家小姐家中开着银楼,不谈别的,陆解元要入京赶考,盘缠总也要备吧?王家家资富裕,愿意资助解元郎进京赶考的盘缠!”
郑氏眼睛亮了,热切的目光射向杨桂兰:儿媳,白拿的银子跟白娶的媳妇儿!
杨桂兰极力忽略婆母的目光,拒绝道:“不瞒妈妈说,我家谦哥儿还小,上面还有个姐姐未嫁,故而暂时还不能定下儿子的亲事。等姐儿的亲事定下来,再考虑儿子的亲事。”
恰逢林白棠端了点心进去,那媒婆不曾来过陆家,目光便盯上了她:“这是解元郎的姐姐?这麽俊俏的姐儿,还怕找不到夫家?”她从宽大的袖子里抽出个薄子翻开,便要拉着杨桂兰解决解元郎姐姐的亲事。
有认识陆婉的,或者认识林白棠的女客,便一脸笑意。
“我这里有不少城内富户家的哥儿们,都是读书经商极有本事,模样还俊俏的後生,太太要不斟酌一下?”
另外两名媒婆便要拉着她的手争取为解元郎的姐姐牵线,吓得林白棠放下点心便往外跑——太可怕了!
不怪陆婉缩在厨房烧茶水,却不肯去送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