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也便无人再觉得有什麽不妥。
见无人反对,应婉灵也稍微放下了心,她侧过头,朝着身後的人小声道:“师兄,若是要离开的话,现在便走吧,等到那些长老们闻讯赶来,事情可就要变得麻烦了。”
身後的人只低低应了一声,而後就抱着乌衣朝着台阶之下一步一步离开勘罗殿。
聚集在平台上的弟子不自觉地为他让出了一条路,哪怕他们其实是想挽留,可却又囿于一种分属两界之人不该有任何交集的奇怪念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留住他。
每一个晋天门弟子都看着他,眼中包含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喜悦丶难过丶怀念丶好奇,但这些他全都一一略过,似乎不值得他记下。
在他们离开之後,应婉灵并没有等待太久,就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长老,她也知道这才是最难缠的一部分,但无论如何,她已经决心迈出了这一步。
云集晋天门的各大门派代表们没有等到神仙宴的开宴,却等到了晋天门改换掌门的消息,这无疑是个晴天霹雳,但对于前来观礼的他们而言,又好像劈不到他们身上,只是又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为什麽须沙真人突然就不做掌门了,幽冥主到底来不来?也不知道这新掌门是谁,是不是归来的那个绝世剑修恒蒙?晋天门掌门换了,那这宗门大会还开不开?宴席还开不开?
外门之中,顿时嘈杂起来。
纪子实听着这些人三言两语,个个都说得头头是道,顿时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晋天门的事和这些人有什麽关系。
他不允许弟子们单独行动,都得陪着他在这里安安分分地坐着等消息,可本就天性好奇的年轻人怎麽可能忍得住,全都伸长了脖子,耳朵都快长别人身上去了。
“我绝对见到了!错不了!”一个万象宗的弟子站在酒楼的大堂中央,正是此前偷溜进入内门的那个娃娃脸,被巡山弟子追上遣送出来後他就一直在四处嚷嚷,声称自己遇见了幽冥主,那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他应该已经见到了须沙真人。
璇玑觉得跟着他还真是丢脸,拉着他的衣袖拉不动,索性不管他了,一个人缩到角落里,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和他是一夥的。
他得意洋洋地和其他门派的弟子们吹嘘:“不仅如此,我还成功搭上了他的便船,讨到了便宜呢!你们有没有?没有吧?独一无二哦!”
见过幽冥主的人都不多,更别提能从他手中讨到便宜,起码在这之前是闻所未闻,所以于天天才会洋洋得意地说独一无二。
但很快就有人忍不住反驳他:“吹牛吧你,谁不知道你那张嘴,谎话连篇还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我还说我见到了那个恒蒙呢,他还称赞我剑术高超比他了不起,吹牛谁不会!”
可这次说的是真事,于天天就有了底气,他还找了找自己的师妹在哪里,连忙将人拉出来作证:“唉!师妹!你站那麽远干什麽?快过来,当时我俩可是一起坐的船,一起逃的跑,你快来说说。”
璇玑两眼一翻,只想和他断绝关系。
无论晋天门往後的境遇如何,其中的秘辛究竟会不会流传出来,就算流传出来之後,也只会像现在这样,成为他人的谈资,衍生出无数个版本,人人都有自己笃信的那一个版本,成为遥不可及的传言。
幽谷之中,豆娘从未觉得日子像这般难熬过。
死气弥漫又不见天日的幽谷本身就已经够压抑的了,虽然作为一只鬼,前者其实也没那麽压抑,反而挺舒服的,但从晋天门回到幽谷的两人却好像也带回了某种令她浑身难受的气氛。
主要是当归。
以前的当归,虽然和现在一样,也是很厉害的修士,但他全无架子,某些时候还有些和他身份不太匹配的天真,多了些傻气,总之,豆娘不怕他。
但是现在的当归,似乎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让豆娘觉得寒毛悚立,好像下一刻她就要被净化掉送去往生了。
豆娘说不上来是什麽感觉,只觉得害怕,害怕现在这个沉默寡言的当归,害怕这个眼中空无一物的当归。
但她也很乐观,她觉得这只是暂时的,当归变成这样也情有可原,毕竟当他抱着昏迷不醒的乌衣回到幽谷的时候,豆娘也吓了一大跳。
什麽人能将乌衣伤成这样?在她眼中,应该说在幽谷的所有亡魂鬼修眼中,幽冥主都该是无所不能的,他应该永远强大,永远屹立不倒,永远庇佑这片幽冥之地和上面的亡魂。
事已至此,豆娘也不再去想为什麽,她只是每天都在当归委托她建造的那栋小楼外翘首以盼,希望乌衣能够快点醒过来,当归也能快点变回以前那个当归。
如此,一个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