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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裂痕一（第1页）

月光下的裂痕（一）

许莞靓的指尖在"辞职申请"四个字上悬了很久，笔尖洇开一小团墨渍，像他心头化不开的雾。窗外的香樟树影晃在白纸上，把"个人原因"那栏照得发虚——哪有什麽个人原因，不过是不敢再看许诺那双亮得能映出星光的眼睛。

手机在桌洞里震动，是许诺发来的照片。少年举着刚打印好的论文，站在图书馆门口比耶，阳光在他发梢跳跃。配文是：【莞靓哥，论文改完啦！晚上去吃你说的那家小龙虾好不好？】

许莞靓的拇指摩挲着屏幕上许诺的笑脸，喉结滚了滚。昨晚母亲红着眼圈的话又钻进耳朵："你真要毁了他吗？许诺是要继承家业的，他肩上扛着许家几百号人的饭碗啊。"还有父亲摔在茶几上的玻璃杯，碎片飞溅时他说："林薇薇刚放出来，你想让她把你们这点事捅到媒体上，让许家成为笑柄吗？"

林薇薇。这个名字像根冰锥，刺破了他强装的镇定。他猛地想起毕业典礼上那枚遥控器，想起许诺被掀飞时的背影，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

他点开对话框，输入又删除，反复几次後，只回了个"嗯"。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

跆拳道馆的公告栏前，议论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许教练真的走了？上周还教我们新动作呢！"

"我看他昨天就不对劲，指导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李阳被他罚跑了十圈。"

"会不会是被挖走了？听说省队早就想请他去当教练了。"

人群外围，许诺手里的论文散落一地。他刚从图书馆出来，就被这阵仗堵得动弹不得。那张打印体通知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发花——他早上才发的消息，许莞靓只回了个"嗯"，却没提半个"走"字。

"不可能。"他低声说，声音发颤。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许教练是不是和谁闹矛盾了？""前几天好像看到他和许少爷在走廊吵架。。。。。。"

吵架？明明昨天傍晚，许诺还趁他系鞋带时，偷偷在他颈後印了个吻。当时夕阳正好，许莞靓的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骂他"发神经"时嘴角却翘着。

许诺突然拨开人群往办公楼跑，皮鞋踩在瓷砖上发出急促的声响。教务处的老师看到他冲进来，吓了一跳："许同学？你找。。。。。。"

"许莞靓呢？"许诺抓住老师的胳膊，指节泛白，"他在哪？"

老师被他眼底的红血丝惊到，讷讷地说："许老师。。。。。。已经走了。半小时前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说是。。。。。。回老家。"

"回老家？"许诺笑了，笑声里带着戾气，"他老家在市区，用得着收拾所有东西吗？"他猛地松开手，转身就往跆拳道馆跑。

训练馆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学生在收拾护具。李阳看到他冲进来，手里的靶垫"啪"地掉在地上："诺诺同学，你。。。。。。"

"他的东西呢？"许诺的声音像淬了冰，"许莞靓的东西在哪？"

李阳指了指角落的纸箱："教练说。。。。。。用不上的就都扔了，有用的。。。。。。他自己带走了。"

纸箱里躺着半盒没吃完的薄荷糖，是许诺每次训练完都会塞给他的；还有那只绣着"X"和"N"的护腕，是他熬夜缝的，针脚歪歪扭扭，许莞靓却天天戴着。

许诺蹲下身，把护腕攥在手里。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是许莞靓惯用的那款。他突然想起医院里，这个人红着眼眶说"不会有事的"，想起别墅里那个带着薄荷香的吻，想起昨晚视频时，许诺说"等我毕业就搬出去住"，许莞靓当时没说话，只是偷偷掐了他手背一下。

原来那些温柔都是假的。

"他还说什麽了？"许诺的声音发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教练说。。。。。。"李阳犹豫了一下，"说让你好好上课，别惦记他了。"

"惦记？"许诺猛地站起来，护腕被他捏得变了形，"他以为他是谁？"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训练架，护具散落一地，发出哐当的巨响。学生们吓得不敢出声，看着平时温和的许少爷像头失控的野兽，眼底翻涌着从未见过的戾气。

许诺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阳光从高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他心里那片突然塌陷的黑暗。

许莞靓是在第二天清晨接到母亲电话的。

"诺诺昨天去家里找你了。"王桐的声音带着疲惫，"孩子在门口站了一夜，淋了半宿雨，问我你到底躲什麽。。。。。。"

许莞靓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抵在阳台的栏杆上，硌得生疼。他能想象许诺站在雨里的样子，白衬衫湿透贴在身上，睫毛上挂着水珠，像只被遗弃的猫。

"我没在家。"他声音干涩，望着楼下车水马龙，"妈，你就当我死了。"

"胡说什麽！"王桐的声音拔高了些，"莞靓，你这样到底是为了什麽？昨天新闻都播了，林薇薇放出来了，她父亲失踪前把林氏最後一点资産转移了，谁知道她会不会。。。。。。"

"所以我才要躲着他。"许莞靓打断她，喉结滚了滚，"林薇薇恨的是我，我不能把许诺卷进来。"

"那你就能这麽对他？"王桐叹了口气，"那孩子眼睛红得像兔子，问我'是不是我哪里不好'，你让我怎麽说？"

许莞靓的心脏像是被什麽东西狠狠剜了一下，疼得他弯下腰。他想起许诺第一次对他说"我喜欢你"时，紧张得手指都在抖；想起少年趴在他背上，说"莞靓哥，我们以後养只猫吧，就叫靓靓"；想起月假最後一天，许诺非要把自己做的黑暗料理打包给他，说"想我的时候就吃一口"。

那些画面像碎玻璃，扎得他浑身是血。

"他会想通的。"许莞靓吸了口气，把涌到眼眶的热意逼回去，"他还小，等过阵子，遇到更好的人。。。。。。"

"更好的人？"王桐冷笑，"你当许诺是你啊？那孩子认死理。昨晚他走的时候说。。。。。。说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

许莞靓挂了电话，靠在栏杆上，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雾模糊了远处的高楼，也模糊了他眼底的红。他知道许诺的脾气，看似温和，骨子里却犟得像头驴。当年为了跟他学跆拳道，生生缠着他三个月，膝盖磕得青一块紫一块也没喊过疼。

可这次，他必须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林薇薇站在看守所门口，穿着一身黑裙，脸上没什麽表情，眼神却像淬了毒的蛇，直直地对着镜头。

发件人只有一行字：【许莞靓，游戏才刚刚开始。】

许莞靓把手机扔回兜里，烟蒂烫到了手指也没察觉。他转身进了屋，将行李箱里属于许诺的东西都翻了出来——那枚偷偷放在他钱包里的合照，那只绣错了字母的钥匙扣，还有一件被许诺抢去穿了好几次的旧T恤。

他把这些东西塞进一个纸箱，放在楼道的垃圾桶旁。转身时，阳光正好照在纸箱上，照片里的许诺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正扒着他的肩膀，像只没断奶的小兽。

许莞靓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去年夏天，许莞靓带他来过一次。说这里是他小时候偷偷练拳的地方，墙面上还有他刻下的身高线。那天夕阳很好，许莞靓背对着他，指着最高那道刻痕说："等你长到这麽高，我就。。。。。。"

後面的话被风吹散了，许诺只记得自己从背後抱住他时，摸到对方发烫的耳根。

雨越下越大，视线变得模糊。许诺转身想往外走，脚下却突然一滑——那块碎玻璃不是意外。三天前，林寒鹤站在同一道铁门前，把手里拎着的黑色手提袋递给林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