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裴沅仔细回想着,他的隔离服虽然坏了,但是里面还穿了一层太空服,并没有接触到皮肤,上军舰的第一时间也进行了消毒,为什麽他现在还会感染病毒。
几乎是想到这个问题,答案就出来了,昨天那个人带进来的,可进隔离区一定要消毒,身上有病毒的话警报回响,进来的门会立马关闭,他是怎麽带进来的。
路裴沅捂住嘴巴咳嗽,这一咳好似是把屋内的体温测量仪唤醒了,红色警报滴滴滴响起来,屋里的呼唤器自动连接终端,不出五分钟那边的人员立马赶了过来,路裴沅躺下任他们检查,最後得出结论,确认感染R17号病毒,暂时无特效药可用。
这一消息入风吹尘土一样快的传了出去,殿下本想来看看,可被衆人拦住了,说他是帝国的支柱,有任何一点风险都不可以。
江藁倒是来了,他穿着防护服蹲在路裴沅床边:“不是没有伤口吗?不是太空服穿得好好的吗?”
话一出口路裴沅怔愣住了,隔离区进外人的事情,为什麽江藁还不知道,路裴沅攥紧江藁的袖子,声音嘶哑:“元帅,有内贼,隔离所……”
话音未落,路裴沅馀光看见有人走了过来,立马躺下作昏迷状,江藁教导了路裴沅这麽几年,他的一点小动作江藁便立即反应了过来。
“江藁元帅,看来你得重新安排人接替你的位置了,瞧他那样,过不了两天就得死了。”
人未到声先至。
总理事长走进来,面罩挡住了脸,却挡不住他的幸灾乐祸。
长眼睛的都该看得出来,江藁一直属意路裴沅,谁不知道现在路裴沅回来了,江藁的推荐信一定是给他的,要是路裴沅死了,江藁还得重新培养一个继承人,他可等不得啊,年岁不允啊。
江藁不欲和他争吵,只是捏了捏路裴沅的手腕表示自己懂了他的意思,转身离开了房间。
总理事长站着,低着头看他,那双眼睛带着讽笑,低声说着:“可惜了,好不容易跑回来的吧。”
路裴沅都不用猜这件事是谁做的了,这不已经告诉他了吗,这人做事永远都是明火执仗的来,按理说这样的性格是不该在这个位置上,可他偏偏坐了几十年,是有自己的一套手段的。
隔离所派来了许多军人,不知是想要守护隔离所的安全,还是怕路裴沅背水一战,要是路裴沅想逃出去,他那精神力,这里的人可挡不住他杀。
夜里,路裴沅难受得紧,浑身像是烧红的铁炉,喉咙里泛着腥味,皮肤上大片大片的蜕皮,好似能看见皮肉下的血管,在这种时候皮肤碰到衣服都疼得厉害。
R17病毒传播强死亡率高,只是传播速度不快,大多数得了这病的,遇到像路裴沅这种身体素质好还能撑两天,要是遇到普通人怕是一天都撑不过。
每一分每一秒对路裴沅都是煎熬,他能够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在衰弱下去。
路裴沅不甘心啊,他怎麽可以死在这里,他无数次想过在战场上死去,可唯独没想过在一间小小的隔离房里这样痛苦的死亡。
这病越熬越难受,越到後面皮肤的敏感程度就越强烈,血管会破裂,器官随之衰竭,呼吸道会被血液堵上,痛苦窒息死亡,路裴沅好疼啊。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甚至流在脸颊上都觉得是疼的,路裴沅这一个在战争中不管受了什麽伤都不喊疼的人,现如今躺在床上疼到哽咽。
路裴沅藏着的手里还捏着雷契尔给他的光脑,他想,要是死在这里了怎麽办,光脑一定会被他们收走,被那些人打开了光脑,发现了是虫族之物,在死後还要收到唾弃,那可真是,真是死不瞑目。
这种疼痛会一直延续到死亡,路裴沅疼得有些神志不清了,眼前飞快地闪过他这一生,不过二十馀载,还什麽大事都没有干,他还没有成为英雄,怎麽就要死了。
在这里一刻路裴沅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可却想不起他们长什麽样子,对于亲情薄淡的路裴沅来说,亲人是很模糊的两个字,他好似从很小开始就在军营里,很少回家,就算回家也是很快就走了。
小时候他跟着那些军人叔叔训练,站得中暑,还有跟他一样小的也跟着晕倒,可是他们倒了之後会有人来安慰,爸爸妈妈会第一时间冲上来,那是路裴沅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这一刻路裴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想到这里,或许是弥留之际大脑把他的遗憾都重现了一遍,告诉路裴沅,他是一个缺少温暖的人。
身下变得湿热,皮肤里渗出血液,路裴沅呼吸困难,鼻子和喉咙都好像被堵住了,看不见的地方,肺部正在缩小,这生命正在迈向死亡。
路裴沅恍惚中好似听见警报铃响了,是检测到这里的人已经死亡了吗。
窗外黑暗已过,黎明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