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辜地眨眨眼,语气轻飘飘,“我可没让他这麽做。”
顾跃青放下手中的湿巾,沉静地审视着病床上神态自若的弟弟,目光幽深。
今天的顾朝颜,说话的语气丶点破的方式丶撒赖装傻的时机……都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感觉。
怎麽感觉怪怪的?
“本来……这些污糟事,是不该拿来脏你耳朵的。”顾跃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
“那大哥今天巴巴跑来告诉我做什麽?”顾朝颜学着他的样子,抽了张新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沾染了汁液的手指。
“该不会……是想让我去沈慕寒那儿当个说客,求他高擡贵手吧?”
他忽然擡起眼,唇角弯起一抹温软乖顺的弧度,眼底却是一片澄澈见底丶不含丝毫温度的冰湖。
“顾承志那回,你们让我放他一马,现在又来个顾型源?”他轻轻摇头,额前散落的碎发随之晃动,“我哪有那麽通天的‘本事’?”
他甚至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用沾着果渍的指尖掩住自己微啓的唇瓣,做出一副极致震惊的无辜表情。
“天!你们……该不会真以为……这些事儿,都是我藏在後头指使沈慕寒干的吧?”
即使人还虚软地陷在蓬松的病床里,顾跃青见他这副做作夸张的戏精模样,还是忍不住屈起指骨,带着点亲昵又无奈的力道,在他光洁的脑门上轻轻凿了一记。
“给我好好说话!再夹枪带棒试试?”
“哦。”顾朝颜脸上的夸张表情瞬间如同潮水般褪得干干净净,干脆利落地丢开湿巾,整个人松弛地瘫回靠枕深处,摆出了一副彻头彻尾的“我躺平了”的惫懒姿态。
顾跃青见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惫懒样,心中一阵无力长叹。
这混账小子!
他哪里知道,因了这场突然而至的风波,顾氏内部早已刮起了一场刮骨疗毒丶波及深远的血雨腥风?
沈慕寒下手之狠厉,堪称铁血无情。
他不仅一举斩断了顾型源一脉盘踞在顾氏内部十数年的枝蔓根基,更是一劳永逸地堵死了他们日後所有可能复燃的火星。
从今往後,休想再碰触顾氏分毫利益红利!
甚至,所有与顾氏有深度业务牵绊的上下游合作方,都接到了无声胜有声的严正警告:谁敢再与顾型源一系有半分牵扯,便是公然与整个顾氏集团为敌!
这是彻底的经济放逐,是将其从整个京圈核心交际圈连根拔起的绝户计!
顾家各房的哭声丶叫屈声丶哀求声,一度如同哭丧般涌到了顾老爷子的深宅大院。
顾老爷子亲自拨了一遍又一遍电话,话筒那边传来的,始终是沈慕寒冰冷疏离的沉默,或是滴水不漏丶却断然拒绝的措辞。
最终,这位位高权重的顾氏老祖宗,不得不屈尊纡贵,亲自杀到沈慕寒那间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办公室“堵人”。
无人知晓,在那间充斥着权力硝烟与无声角力的空间里,年轻气盛的家主与根基盘固的老祖宗之间,爆发了怎样天崩地裂的冲突。
人们只窥见最终,顾老爷子面色铁青丶手杖顿地,伴随着办公室内一声刺耳的杯盏碎裂声,老爷子拂袖摔门而出,随即便对外宣告“闭门谢客”,彻底隐入如海深宅,再不问世事。
穷途末路的顾型源残党,如同溺水的飞蝇,病急乱投医般,辗转反侧最终跪求到了顾跃青的门前。
顾跃青还未来得及抽出手来跟他们清算,他们倒自己巴巴撞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