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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除夕（第1页）

第88章除夕

“正好你休息，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晒晒太阳。”语气轻松温和，一如他们平日里无数次寻常的通话。

笔尖在最後一份文件尾页的签名栏顿住，洇开一个细微的墨点。顾朝颜的视线没有离开纸面，只是手指微动。

“咔哒”一声，金属笔帽精准地盖上冰冷的笔尖，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

那凉意顺着指尖蹿上，莫名地让他脑海闪过另一只微凉的手，曾小心翼翼地拈起一枚黄铜钥匙。

“不了。”他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该有的涟漪都吝于泛起。

“这段时间太累，我只想好好休息。”

电话那头，流畅温和的节奏被骤然斩断。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秒，听筒里只剩下一种真空般的死寂，紧接着，是周欧那平稳均匀的呼吸声猛地卡滞在了喉咙深处。

顾朝颜没有动，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掠过书桌上那盏竹节造型的台灯。

灯罩的曲线在光线下显得柔和温润，底座细腻的竹节纹理清晰可见。

旁边，那枚黄铜书签静静地躺在文件旁，细微的竹纹与之呼应，不知何时已被他习惯性地安置在这里。

周欧没有追问原因。

那份长久以来的温柔体贴之下深藏的骄傲和体面，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死寂之後，听筒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吸鼻子的声音，快得像是幻觉。

再开口时，声音里那份惯有的温和似乎被强行焊回了原位，只是语调下沉淀了看不见的东西，带着一种摇摇欲坠的轻快。

“也……也对。过年嘛，是该好好休息，睡个懒觉挺好。”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仓促间寻找合适的结尾语，连声音的节奏都带着微妙的破碎感，“那……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阿颜。”

“新年快乐。”顾朝颜回应，语调里带了一点笑意：“有机会再聚。”

电话挂断的忙音响起。

书房里只剩下台灯散发的光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顾朝颜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书签上细密的竹节纹路，冰凉的触感很真实。

他沉默地坐了片刻，似乎想驱散那通电话带来的丶某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最终还是站起身，走向卧室，任由那点滞涩沉淀下去。

第二天，除夕。

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喧闹所笼罩，白日里行人匆匆采购年货的景象退去，傍晚时分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丶紧绷的松弛感。

路灯早早亮起，昏黄的光晕映照着细密的雨丝，偶尔有孩童迫不及待点燃零星的鞭炮，清脆的炸响在湿冷的空气中短暂回荡，又迅速被雨声吞噬。

顾朝颜是被一阵门铃吵醒的。

他昨夜并未睡得安稳，此刻头有些沉，窗外沉暗的天色让人分不清具体时间。

裹着睡袍走到门厅监控屏前，屏幕上赫然是沈慕寒那张被门口廊灯照亮的俊脸。

他没打伞，头发和深灰色大衣肩头被细雨浸湿，显得颜色更深。

他一手拎着一个巨大的保温食盒，另一只手里居然还抱着一叠…红彤彤的春联丶福字，甚至还有一个毛茸茸的金色龙头挂件，与他那一身高定行头形成强烈的反差萌。

顾朝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xue，点开了门禁。

门开瞬间，裹挟着清冽雨气和寒意的小风灌了进来。

沈慕寒立刻侧身挤了进来，动作麻利得像怕门外的寒气侵袭太久。

“冷死了，”他嘴上抱怨着，脸上却挂着毫不掩饰的笑，眼睛亮得惊人，带着风尘仆仆却满足的暖意。

“新鲜出锅的栗子糕，还有桂花糖藕！”

他自顾自地把沉甸甸的食盒和那堆年味十足的东西放到玄关柜上，脱掉被雨水洇湿了大半边肩膀的大衣。

里面是一件柔软熨帖的米白色高领羊绒衫，中和了他稍显冷硬的外表，整个人看起来温暖而居家。

他熟门熟路地从玄关柜旁的小格子里抽出一条厚实的干毛巾，胡乱地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水滴顺着额角落下几滴。

“没睡好？”擦头的间隙，沈慕寒瞥见顾朝颜眉宇间未散尽的困倦，动作顿了一下，声音放轻了些。

“被你吵醒的。”顾朝颜瞥了一眼他带来的那堆东西，“沈总改行卖年货了？”

沈慕寒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顺手拿起那个金灿灿的龙头挂件在顾朝颜眼前晃了晃：“龙年，应景！客厅沙发後面不是空着一面墙？挂了正好。”

他眼神扫过顾朝颜身上单薄的睡袍，“快去换衣服，一会儿我们包饺子！”语气理所当然得像是在规划自己的新年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