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祝福天真纯粹,如同这株向日葵,温暖而澄净,从苏涸心里生根发芽。
他七岁在父母离婚後离家,到十六岁外婆离开人世後,又孤家寡人踽踽独行了八年,像这样被人惦念,是一件很难得的事,他觉得好幸福。
“好漂亮,我好喜欢,谢谢莎莎。”
苏涸垂着头,声音有些微颤抖,像哭了似的,盛矜与离他极近,回过头来,却看不见他的表情。
盛矜与擡起手,掌心盖住了苏涸的眼睛,就这麽把人拽了起来,像是提前预判一般,手心准确接住了一颗饱满的泪珠。
他心头猛地一跳,觉得有些夸张,苏涸除了上次被他折腾催吐时掉过几滴眼泪,这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一个本该做尽恶事蛇蝎心肠的人,怎麽会眼眶这麽浅,眼泪说来就来?
苏涸背对着莎莎,莎莎看不见他,疑惑地拉了拉杨曼枫的衣袖,杨曼枫拍了拍莎莎的脑袋以示安抚,哄她没事。
盛矜与抽出上衣口袋里的方巾,塞到他手里,语气带着一点嫌弃,肩膀却没有移开:“行了,别吓到小孩子。”
苏涸被说得不好意思,捏着方巾抹掉了眼角的湿润。
管弦乐队的演奏声逐渐变大,舞会已经过去一轮,莎莎悄悄跟杨曼枫说想要和苏涸跳一只舞。
因为她很喜欢跳舞,他在跳舞时很快乐,所以她天真地以为,跳舞能让看起来不太开心的苏涸也快乐起来。
苏涸当然不会拒绝,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进裙摆飞扬的舞池里,慢慢跟着音乐转圈。
盛矜与抱着胳膊靠在栏杆上,将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上,上一秒还在他掌心掉泪的人,已经扬起明艳的笑容,胸前口袋放着那朵向日葵,踩着舞步与莎莎转圈。
“哇,好靓啊!”杨曼枫带着调笑的语气碰了碰他的空杯,“是不是想这麽说?”
盛矜与回头看她一眼,不自在地敛起眼神:“阿姐,又取笑我。”
盛矜与叫她“阿姐”,并不只是敬称,他们是血缘上的亲姐弟,杨曼枫就是传说中盛家的长房长女,但因为一些事情,她改随母姓,不以盛家长女的身份行于人前,外人更熟知的是杨曼枫的事业。
杨曼枫笑了笑,他这个弟弟哪都好,就是喜欢口是心非,嘴特别硬。
“矜仔,君子论迹不论心喽,反正大家都这麽说,如果他看上去很好,他也在做很好的事,那他就是很好的人。”杨曼枫知道苏涸的来历,所以她点到即止。
毕竟日子又不是同她过,她也不好说太多。
“阿姐也为他说话,他好像真是很招人喜欢。”
“你不喜欢?”杨曼枫挑他一眼,“不喜欢就不会带着喽。”
盛矜与语塞,对那两个字有点应激,他只是习惯了,根本称不上“喜欢”。
很多人都在他面前说过喜欢苏涸,晏一琛说过,他喜欢苏涸的知情识趣,邵斐说过,他喜欢苏涸陪他聊天玩乐,那些世家子弟也说过……
苏涸身上总有一个闪光点,是吸引他们的。
如果这麽说,他倒也可以“喜欢”一下苏涸,毕竟他习惯了这个人的细致与妥帖。
在昨晚发现那封表白信以前,他都可以坦荡地说他对苏涸也有这种“喜欢”。
但如今再听到这个字眼,盛矜与脑中却开始不断回放。
薄薄的一张纸上,短短几句话中,已经写了无数遍的两个字就带上了不同的意义。
不知道该说什麽,盛矜与索性什麽也没说。
一曲结束。
莎莎跳累了,在苏涸怀里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睛,苏涸把她抱回来,交给杨曼枫的助理带回去睡觉。
低头看了看时间,也到盛矜与定好的离席时间。
他擡头寻找起那个身影,馀光瞥见不远处的花廊下,盛矜与正和一位女士交谈,似是相谈甚欢。
苏涸脚步停住,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恰好方特助发来消息,说盛矜与今晚有别的安排,他可以提前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