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用兽胶引来毒蛇。
她从贵人身边回来时,走得极慢,已经悄悄将兽胶粉洒了一路。
少女抬起沾满血污的面颊,像只蠢蠢欲动的兽,观察着远处。
那里柴火烧得亮堂,一簇一簇火光摇曳,模糊了贵人的身形容貌。
他身边围绕数个侍卫,为他侍药,等上好药后,众人依次离开去往外间巡逻,只留有那最为肃穆的军官,单独护卫在身旁,不允许人近身。
绝好的时机——
她悄悄扭开罐头,将兽胶粉洒在墙角缺口处,而后不动声色地退开一点距离,又小心揭开另一只罐子,倒出雄黄粉颜料,在身周撒出个半圆。
毒蛇惧怕雄黄气息,如此它们从墙角进来,便会下意识避开她。
窸窣动静响起,与窗外雨水声交织。
今夜一连杀了两个人,等会要杀第三个,她手又开始抖了起来。
温阿姆和家丁一同谋划送她去配阴婚,死不足惜,她没什么好愧疚的。
这群军官在西北,应当也是听从于贺兰翊。
一旦被贺兰翊的手下带走,等待她的将会是非人般的遭遇。
是会被虐杀、还是被囚禁?
他们不会放过自己的。
在她思忖之时,身侧墙角传来青砖松动声。
是毒蛇。
它们已经从破败一角爬了进来。
弓已开弦,便没有回头之路。
朝露抬手,将脖颈上悬着的骨哨送到唇边——哨身不过指甲盖大小,此刻贴唇,凑唇一嘘,发出几道几不可闻的震颤。
这枚吊坠她从不离身,是阿母留给她的遗物,可用来驯兽。
当年朝露缠了好久,才央求阿母教给她一点驯兽方法。
再凶猛的野兽,在这枚哨子下也得俯首帖耳。
今夜她自然也能驯服这些蛇。
那几只毒蟒吞吐着蛇信,应和着节律,沿着兽胶的气味,猛地窜出,如一缕幽魂直往前去。
即便再敏锐的射猎者在此,也未必能捕捉到这轻微的动静。
到现在,她还在用阿母阿耶教给她的东西来求生。
朝露的心也随之提起,十指死死绞紧衣袍,在毒蟒出动后,便低下头,心焦等待着结果……
此招凶险,成败全看天意,是在赌那些人能否察觉到毒蟒的存在。
他们发现不了的……
然而很快,只听得那贵人低声吩咐了什么,接着骚乱声起。
脚步声杂乱,“铮”鸣剑声响起。
“来人,护驾!”
朝露抬起头。
刚刚还在昂首吐信的毒蛇,悉数被护卫横劈成两节,血液飞溅,断肢还在拼命地扭动,染红了地面。
朝露心猛地一沉。
他们未必会查到是她所为。
可下一瞬,贵人附耳与军官低语,军官脸色骤变,按着刀柄朝她疾步而来。
一步、两步……
军靴踏过地面的声响,如同催命符般。
一道剑锋的寒光一步刺入眼帘。
朝露缓缓抬起视线。
来人面覆冰霜,手中长剑抵住她眉心,剑尖还在不断流下毒蛇鲜血,“嗒”的一声,砸在她鼻梁上。
再向前一寸,锋利的剑尖,便会毫不留情地刺破她的额心。
“贵主唤你过去说话。”
朝露身子僵硬,只觉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一点点敲击着她的小腿。
半晌,慢慢起身,朝柴火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