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地方太过狭窄,她不得不过得很小心,可每当这时候,沈念就会跳下马,过来帮她牵着马缰。
走了大概一炷香得时间,路便变得开阔了许多,六娘也不似刚上马时局促,她和这马熟识了很多,渐渐放心来,边骑着马,便赏路上的景致。
路上松枝上结着长长的雾凇,她自山腰上往下看,汝宁县所有的屋檐上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穿林而过,汝宁县的房屋便在树梢间时露时藏。
她甚至能看到那两个紧紧挨着的屋子,是顾翁戎旧居和孟叔家的屋子。她以前从未来过这边山间,因这边偏僻,常有些兽类出没。
今日从这里看下去,发觉从这里看故居,竟这般美,旧居里烟囱应该还烧着暖碳,有烟袅袅生起,应该是那些亲兵在取暖。
她轻轻垂下头,里面再不会是阿爹也不会是孟叔,而她……大概也再不会在里面久住了,
她没允许自己沉浸在这情绪中。
她轻轻唤了声驾,便继续驱马前行,沈念在不远地地方看向她,他在等着她。
他好像从来不会催促她,也不会打扰她的兴致,她便驱马到他身边,问,“沈念!你知道从这里到他家大概还要多久呢?”
他比着,“按照乡民说的,应该大概还有一炷香的路程就能到。”
他见她似乎有些累了,便下了马,将她的马牵着走,而他的那匹马,就走在沈念身边。
他说,“郡主累了,我来为郡主牵马。”
她没有拒绝,有他牵马,她便只需轻轻牵着缰绳,更加肆无忌惮地赏景。
她说,“这天灰压压的,只怕我们回去的时候,就要下雪了。”
他却轻轻偏头,摇摇头,扬了扬手中的缰绳。
她知道,他是在说,不用担心,他会来牵马。她将身上的手炉握得紧了些,刚才她一直握着缰绳,手已冻得泛红。
三个人渐渐走到了有农居的地方,这些农居纷散地落在後山,她时常能见到那屋子里燃着柴火的味道。
路走得久了,她本没察觉冷,这会儿看着人家烧着柴火,突然觉得更冷,她袖笼中揣着手炉,可里面的炭早就燃尽了。
沈念见她摸了摸手炉,指着前面说,“郡主,前面有一茶舍。”
六娘才见前面层层松树下是一间草舍,打着茶的招子,那袅袅烟气是茶舍里飘出来的,她回头唤了芷兰,便向那茶舍里讨了杯热茶吃。
沈念给她的手炉放了新炭。
那店家听说他们是来找王二的,笑说,“这就巧了,他家的丫头正给我们送柴火来。”
话音刚落,便见後面出来一个扎着双丫髻,穿着水蓝色布衣的女娘从後面绕出来,说,“李家叔叔,干柴我给你一并放到後厨了,我走啦。”
那店家拦住她说,“丫头吃口茶再走。”
那女娘点点头,接过店家的茶,尽数饮了。店家说,“这几位客人,正要找你阿爹呢,你正好引他们去?”
那女娘转头看向六娘,沈念和芷兰,有些错愕地将他们认认真真,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几位客人,找我阿爹有事情吗?”
六娘见她戒备,想了想,还是直言说,“我阿叔和王家叔叔是旧识,我想见王家叔叔一面,有些旧事要问,这是我阿叔的信物。”六娘说着,将怀中孟叔的荷裹递给她。
王家丫头,接过瞧了瞧,她并不认识,她擡头看向六娘说,“却是不巧,阿爹去外县看望朋友了,你们等三五天後再来吧,我并不认识这个荷裹,但等阿爹回来了,我可以替你交给阿爹。”
王家丫头说完,便孤身一人钻进风雪中,不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芷兰说,“就要下雪了,既然王二不在家,我们便回去吧。”
六娘见那店家过来给他们添茶,说,“店家,王二家里还有什麽别的亲朋吗?”
那店家说,“姑娘不用做疑,王家丫头说的是实话,王二是有个卖肉的朋友在这县城中住,时常来往,还给我们送肉,若是王二在家,便会亲自给我送柴。若是他家丫头来,便是他不在家或是病了。”
六娘向店家点点头,她没想到这番上山竟然是徒来一趟,心中有些悻悻的。
六娘瞧着芷兰和沈念说,“是我说得不好,吓到她了,我应该随意说个别的缘故,我很担心,这是那姑娘的托词,他们会趁着这几天走掉,可我又不想逼他们。”
她想拿出诚心,不然便也不会非要亲来,沈念知道她的念头。
他摇摇头,说,“这雪已经开始下了,过不了今夜就会大雪封山,他们一个老者,一个女娘,走不了。不管这姑娘说的是真是假,她拒绝了你我,你我今日是不会让得见王二了。”
六娘只得说,“好吧。”
沈念说,“要不要留个人在这里看着她们?”
六娘摇头,“我们想问他的事情,强求不来,他若是不愿意说,就是把他绑了来也没用,我再写封信给他,希望他愿意见我。”
六娘向那店家要了纸笔,言辞恳切地写了信,又使了几锭银子拖那店家,“您和王家叔叔相识,烦劳您将这封信也交给他。”三人稍坐了坐,便又沿着原路回去。
王家丫头一路赶着风雪回家,回家的时候,王二已经从县城中回来。
王家丫头扫了扫身上的雪,进了屋子,便向正在烧柴火煮饭的王二说,“阿爹,我今日去送干柴,在茶舍里正遇到了几个身着华服的人找你,说是要问问往年的旧事,我怕是来找咱们麻烦的,便说你不在,将他们打发去了。”
王二听着一怔,将手中的柴火扔进炉子里烧了,二丫说,“这是他们让我交给你的,说是你认得。”王二从二丫手中接过那囊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