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家都穿校服,所以在这所省重点学校里,除去招生办的老师,几乎没人知道你来自省内偏远贫困乡村。
除去某位被惯坏的小少爷。
你对他的记忆模糊,仅存的印象也就剩将他按在操场草地,你跨坐,单手扼住他喉咙,扬起右手,朝他耳根狠狠扇去。
你不记得小少爷的脸。
甚至忘记他名字。
多年午後,你坐在公园紫藤花架下,对面是即将接手与你有关的诡异腐蚀案件刑警队长,你却想起巴掌打在人脸,掌心反馈给你的皮肉冰凉丶软弹,以及发泄完自心底腾起莫名其妙的酣畅。
那一刻,你灵魂颤栗,你明白施暴会令人上瘾。
老师学生奔过劝架,你肩膀丶胳膊失去自由,你全身不受控向高处走,即将远离被你揍得奄奄一息的富家少爷时……
你胳膊传来阻塞感,你被他拉住。
周围混乱,校服宽大,几乎没有人觉察到他这细微动作。
他眯眼,朝你咧嘴,弧度已经不曾称之为笑,他嘴唇开合,牙龈充血,衬得牙齿阴森森的红。你被人群隔开,相隔无数个肩膀空隙,趁视野暗下去前,你捕捉到他对你说的一句完整的话。
但那时的你并未理解其意思。
十年过去,紫藤架下,蝉鸣骤响。
“虽然所有人认为巧合,我家曾有老人是从事特殊民俗行业的大拿,她说任何无法以科学解释的东西就得信命。”
“当然,我们做刑警的不信神佛。”
“任何在当时破解不开的迷题,都只是时间问题,等往後五年丶十年丶十五年,终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队长还在为自己违背警训的诳语努力打补丁,你的思绪却游离到高二寒冬正午。
你早记不清他容貌丶嗓音,你与他打架的缘由,唯独他那张兜不住血液的嘴,浸泡得牙齿无法看清原本颜色,甚至体积也比正常人缩小数倍,仅存米粒般大小,其馀皆被腥红包裹好不骇人。
“我们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一桩悬案。”
队长说完,他望向面前青年,见对方明显无视他後,眉心不由得蹙起。毕竟他属于违背纪律擅自与尚未洗净犯罪嫌疑的家夥私下接触,回去无论如何都会接受惩罚,所以在有限时间里,他希望能获得足够多的一手信息:“刘同志,你有在听吗?”
坦白说,刘成露长相与他颇具女气的名字吻合,而且是很难让人提起戒备的五官。
队长攥紧放置于膝头的手。
尽管种种证据指向“骷髅案”与他毫无干系,他同样是职场霸凌的受害者。
他真的是受害者……吗?
队长心中疑团越聚越大。
你思绪游离,你又想到富家少爷沾血的唇丶怪异的笑丶几乎瞧不见半点活人气的青白面皮,眼珠以及缓慢速度分裂成两个後密密麻麻挤成六七八个堆在眼眶齐齐舞动。
它们一上一下跳跃,它们试图挣脱瞳孔束缚,它们唱着歌儿朝你脸前奔涌,它们想化作项链,贴住你的胸口。
“……”
你好像明白了富家少爷的唇语,那是。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