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的委屈与愤怒汹涌而至,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泪水毫无征兆地流出来,顺着眼角滑入鬓发。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丝呜咽泄露出来,身体因为极力的压抑在微微发颤。
陆渊按压在她脚踝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黑沉的眸底,似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极其短暂地波动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瞬间又被更浓重的冰冷覆盖。
他收回了手。
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片刻的触碰不过是一场惩戒。
“疼,就记住。”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完全笼罩住她,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硬。
"记住这疼,才不会再做自不量力的蠢事。"
脚步声远去,没有丝毫留恋。
衣袂带起的风,让帐内的温度霎那间降到了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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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明妩醒来发现脚没有那么痛了,肿胀也消去了很多。她原本以为是要痛上数日的,没想到,太医的药效果那么好。
才一夜就好了大半。
明妩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她本也不是个幽怨的性子。自小爹不痛娘不爱的境遇,早教她学会了凡事自我宽慰。
再大的难过伤心,睡一觉哭一场,第二日醒来又是全新的一天。
春楠端着铜盆进来,见明妩已下了榻,骇了一跳。忙将铜盆放到一旁的木架子上,上前扶住明妩。
“夫人,您怎能下地?太医吩咐需静养。”
明妩笑着摇头:“无妨,脚不痛了。”说着,轻轻提起裙摆,露出右脚脚裸。
春楠蹲下去仔细看了一番:“确是好了许多。”脸露困惑,“可太医分明说,要痛上好几日的,怎会好得这般快?”
莫非是太医说得保守了?也不该啊,太医向来只往轻里说,断不会夸大其词。
明妩心头猛地一跳,昨夜陆渊按压她脚裸的情景骤然浮现在脑海里。
当时痛得厉害,她没有注意。现在回过头想想。他按压时,是很痛,可在痛的同时,她隐隐感觉到有一股热热胀胀的气流窜过。
也正是那气流,就像是一把利刃,强行冲开她被淤堵的筋骨。
明妩指尖微颤。
莫非……是她误会他了?他其实……是在为她疗伤?
心脏怦怦急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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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院也着人递来消息,让她在院子里修养,待脚伤痊愈后再去请安。
此后的日子,明妩就在离院里养伤。
这日,她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春光明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梨花木的妆奁盒子。
忽闻门外脚步声响起。
明妩回过神,快速将妆奁盒子藏入袖中。
春楠气鼓鼓地进来。
“相爷竟然将那女人安置在阑院。”
阑院,明妩是知道的,是紧邻东院的一座精美的院子。她嫁进来时,那院子还在修缮。
“那可是历代当家主母住的,相爷怎么能……”春楠猛然意识到失言,懊恼地捂住嘴,忐忑地看向明妩。
“夫人,您别生气,许是……”
这些日子她尽量将那位的消息拦住,没有让夫人知晓。没想今日,她自个说漏了嘴。
明妩呼吸一窒,喉咙像是被厚厚的淤泥给堵住了。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手指紧攥着木盒。
盒子上雕花的棱角深深刺入指腹。
细密的痛感自指尖蔓延,直抵心口。
照例去梅院请安,回来时,她常走的那条路管家正指挥着小厮在种树,是一棵棵桂花树。
“从前府里从不栽桂花树,今年怎种这许多?”一个小厮低声问同伴。
同伴瞥了眼忙碌的管家,压低声音:“还不是新入府那位喜欢……”
“胡吣什么?”
管家厉声喝止,似有所觉,抬头见路口伫立的明妩,一愣,随即笑着行礼。招呼小厮们移开挡路的树苗。
明妩摆手:“不必麻烦,你们继续。”说着,转身踏上另一条小径。
春楠忧心忡忡:“夫人,您……还好么?”
明妩袖中手指握紧成拳,强挤出一丝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快些走吧,眼看就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