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书佝偻着背,双腿跪得没有知觉,掌心泡胀,全是被地面玻璃和石子刮伤的烂肉
掌心里是一拢脏污裹草泥的蛇骨。
他细心在濡满雾水的大衣上擦拭,每一颗都极尽轻柔,生怕下一刻就化为齑粉碎了,待擦拭血液脏污,着手一颗颗穿结起来。
教堂敲钟声还在继续。
连带手中蛇骨相撞声清脆入耳。
而後,钟声停了。
骨块也停了。
那只穿线的手也停了。
往常满圆的手链,只剩三分之二。
傅砚书手心无力地一颗颗翻看,每一颗都光滑无任何凸纹,独独印刻“Fpuppy”的几字不见踪迹。
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他像棵被月光抽取精气的橡树,垂下头颅端详了许久,街道上开始有人行来往行走,不时回头张望眼,面前笼罩在薄雾孤寂中的男人
一身黑大衣,衣玦纷扬,乱纷纷黑发垂至眉眼,糟糕又添了股电影里朦朦胧胧的冷沉气,如日照冷清松。
又似《卡萨布兰卡》里的维克多。
丢了心的男人——
傅砚书合拢掌心,将蛇骨揣至口袋,拾起经过一夜有些枯萎的鸢尾。
花香浓郁沾了一身,却早已落花流水杳然去,和以往每个日夜插在床头的一样,无任何气味。
今日更甚,一丝都无。
耳边钟声彻底停了,两侧车辆无情似流水,再擡头,又是那个浪漫又凄美的意大利。
“。。。”
“先生,您这个手链目前是修复不了了,这种是用动物骨骼制作的,一旦缺失就少了美感,并且这种形状的我们也无法再复原一条。”
店家手拿起蛇骨链转了一圈又一圈,给出结论。
“真的没办法了吗?”傅砚书手不安蜷颤。
店家用着非常正宗的英伦腔表示抱歉:“这种蛇市场流通很少,并且想要找到一模一样体积的很难。”
店家手捏在骨头上,细细打量,微凝起眉心:“而且您这个应该是缺失蛇七寸的骨头,比如:心脏。”
傅砚书心重重一跳,随即心脏骤紧,心尖叶瓣仿佛散落的蛇骨,在昨夜拽动中受尽颠簸苦楚,留在无尽漆黑的阴暗地。
是弟弟在心脏上一笔一划的爱意。
是他幼小而稚嫩的心脏。
“而且。”店家眼珠稍溜了眼男人,继续:“您这条手链,时间也很长了,每一颗骨头都有磨损,不割手,这边也不太建议您再更换,现在也不影响佩戴。”
他朝一旁谄笑推销:“需不需要再买根更坚固的绳,我们这种绳包您带一辈子都不会断。”
“不了。”傅砚书从对方手中接过,紧攥在手中,朝人道谢後,脚步浮虚走了出去。
几天後傅砚书收到秘书从国内寄来的一条蛇,很小,是他需要的红蚺蛇品种。
颜色红的纯正,小小的,只比男人掌心再长一点。
而後,他开始自虐般,体验弟弟倾注爱意时的相思和苦痛。
每日处理完公务,他会待在房间静静坐着,用食物逗弄蛇,用手轻轻抚摸,像小孩在江城那样,跟它絮絮低语,喜怒的,哀乐的,哪怕只是一条不通人性的蛇。
这次他搂着蛇的尸体,不再是以往冰冷漠视,喂养和倾诉,使得蛇变得独一无二
变得其他无法与之并论。
泡进福尔马林,手术刀划开皮肉那刻,他想起了弟弟泪眼婆娑那句。
——我什麽都给你了啊,哥哥。
滴答,尖锐蛇骨割得他拇指刮开一条长痕,血液如豆往外冒。
傅砚书眼皮颤动,他皱着眉,感受血液从外流动,忽地笑了下:“真的是每想一次就流血,小疯子。”
手也更加利落,捞起整条蛇骨,吹干,切割,取下心脏部位,俯身用银针一点点刺入。
像弟弟给予心脏那般,将自身心脏也相同给予。
刻下字迹。
——lovedearly(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