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深吸一口气,拱手道:“草民与长昀原本就无足轻重,更与殿下无私交,一切行事,以律法为界限,对得起天地良心,无愧于心罢了。”
这番话说完,二人之间陷入沉默。
良久后,姜宁看着眼前的赵歧,不知为何,他虽不了解赵歧,却看出他的处境艰难。
萧皇后早逝,母家并无多少依靠。
比起赵珏母妃秦贵妃的强势与家族庇荫,他在宫中言行,只因一个太子之位。
不怪赵歧想要牢牢抓住太子的位置,一旦失去太子之位,那对他而言,并无一条活路。
“殿下,身为太子,已是比别人多走了一步关键棋,看似赢面大,却也要防止行差踏错一步,失了优势。”
姜宁言尽于此,道:“草民身有不适,先行——”
赵歧叫了他名字一声,正要打断,忽地察觉到异样,眼神一变,看向姜宁身后的墙头。
墙外一处宅子上,有一人拿着弩箭,已射向姜宁。
“小心!”
赵歧几步上前,抓住姜宁胳膊,却还是晚了一步,失手没能抓住仓皇反应躲闪的姜宁。
“林江,对面屋顶,抓人!”
守在外面的侍卫林江,只来得及看一眼倒在地上姜宁,还有蹲着把人扶起来的赵歧。
一咬牙,奋力去追刺客。
“姜宁!”
赵歧急道:“你撑一下,来人,快传太医!立即传太医!”
姜宁疼得脑门全是汗,浑身力气在摔下的瞬间被抽走,连说话都变得费劲。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还好倒下时,他用手撑了一下,不是实实在在摔倒。
“……长昀还在翰林院,烦请殿下给他捎个信。”
姜宁忍着疼,被抱起来时差点哭出来,太疼了,“我想见他,麻烦殿下了。”
第233章“长昀,我好疼。”……
傍晚时分,书房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只有窗户旁留有一隅,能得外面夕阳的青睐。
卫长昀一身红色官服,身量颀长、颈首微垂。
坐在他对面桌案后的人,手边放着一封信,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良久,一声叹息轻轻响起。
“这件事,你为何不与我商量?”
“老师见谅,此事不足为外人道,单凭只言片语,难以令人信服,学生只是想先查证后,才思量如何做。”
卫长昀双手相交,向傅易安拱手。
傅易安微眯起眼睛,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以你一己之力,要如何查?对方可是什么身份?你可有想过,让对方察觉,你的家人、朋友和前途该如何?”
卫长昀垂首,“学生愚钝,的确思虑不周。”
“要不是我发现你的异常,你如此行事,太冒险了。”傅易安盯着他,“但你既已经知道牙行的事与他有关,那就该知道,他善于伪装、心思缜密,是个难对付的对手。”
“学生只是觉得其中蹊跷,更不愿意活在他人监视之下,故而才起了查证的心思。”
卫长昀声调平直,道:“自舞弊案后,学生便时常因那位投河考生的事而自省。”
“为官者,身居高位,自当观民生之艰难。”
傅易安话音落下,又道:“然,不能困于其中,否则难成大器。”
卫长昀低声道:“学生受教。”
傅易安看他神情,叹了声,“过刚易折,你想为死去的考生、牙行的掌柜求一个公道,可想过自己的处境?”
卫长昀抬起头,过了半晌才开口,“学生知道蝼蚁之力卑微,然,为官者若不为民请命,不为民做事,岂有对得起头上这顶乌纱?”
傅易安笑了笑,不知是在笑他无知,还是天真,亦或者是觉得新鲜。
大燕自建朝来,已有上百年。
坐于高位之上者,更替之间有顺利的,亦有险中取胜。
但天下还是这个天下,只不过是掌舵者变了。
“那当初入翰林,反而是屈才了。”
“学生不敢。”
傅易安起身,从桌案后走到他面前,“你当真不敢吗?以你的才能,在翰林院内整理书稿、编修书籍,确实屈才。”
卫长昀往后退了一步,立即躬身道:“学生出身乡野,深知书籍、书稿的重要,不曾轻视。”
“牙行的确是一处顺藤摸瓜的关键,然而那位掌柜已死,死无对证,他自然不会再留有把柄在牙行。”
傅易安负手而立,望着门的方向,“你这样打听,只会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