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没阴凉处的路上,不消半刻,背心那片的衣裳都被汗浸透了。
约摸是因为放晴的缘故,前几日人贩子带来的阴影散去不少,各家小孩又结伴在外面玩。
姜宁肩上挂着背篓,握着镰刀往地里去。
今天难得他一个人出门,其他家的婶子、叔伯见状,难免问起几乎跟他形影不离的卫长昀。
“你家二郎今天没来啊?”
“病了吗?这天变得快,他一个读书人,是容易得病。”
“宁哥儿,你家地选得好啊,在地势高的地方,水都淹不到。”
……
什么地势高淹不到?那是他和卫长昀重新修过地里的排水口。
姜宁略有敷衍地一一回应,走过那一片后,才反应过来,他怎么就不能一个人来地里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谁还能离不了谁了吗?
卫长昀倒不是不干活,是去镇上了,所以没在。
只是前天朱红那句话后,他俩又莫名地冷了下来,在家也单独说不了几句话。
倒不是无缘无故,而是心知肚明的原因。
卫大是他俩不得不面对的结。
姜宁撇撇嘴,心情不佳地走到地里,背篓往地上一放,就去折腾开始攀豆架的藤蔓。
几块地种的东西比起别人家来说,算少的。
别人家都是成片地种,就他们家,一块地分两半,一样种点。
顶着大太阳在地里干活,姜宁身子养得再好,也不抵用,只能做一会儿歇一会儿。
过了中午,姜宁坐在树荫下,随便吃了两口带的玉米饼。
谁知歇了没多久,天突然转阴,风刮起来,还打了几声闷雷。
姜宁连忙戴好草帽,把镰刀和摘的菜放到背篓里,从树下离开,怕一会儿被雷劈了。
走了没几步,雨就落了下来。
头上的草帽根本没什么用,姜宁当心脚下,怕摔了,几乎顾不上劈头浇下来的雨。
在地里干活的都匆匆往家里跑,泥路上很快被踩得深一脚浅一脚,泥泞不堪。
姜宁踩着边走,心里叹气,今天这一身又脏了。
不管什么布,沾上黄泥水都很难洗干净,浅色的还会留下浅浅的印子。
“姜家哥儿?你这慢吞吞的,都淋湿了。”
“不碍事,总比摔了好。”
“卫大家的,你还不跑啊?”
“不跑,怕摔了。”
……
路过的人,看到姜宁都喊了声,姜宁也不恼,笑眯眯地回应。
他才不跑呢,等会儿摔个狗啃地,那得多难看。
“姜宁!”
埋头走路的姜宁,忽地听到自己名字,愣在原地,下意识抬头循着声音看去。
卫长昀披着蓑衣,撑着一把伞匆匆走来,下坡时险些踩滑。
姜宁傻在原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大声。
等人走近了,伞撑在头顶,才怔怔眨了下眼,“长昀?”
卫长昀把伞又往他那边举了些,看着他草帽下睁圆的眼睛,话全卡在喉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人傻站在路边,有人经过,也只匆匆瞥眼,就慌忙跑开了。
“我从镇上回来,刚到家就见天变了。”卫长昀喉结咽动,声音有些哑地道:“我问婶子,她说你自己来了地里,我就拿了伞找来,没想到雨下得快——”
姜宁耳边响起的心跳声,似乎不止他自己的。
另一道更有力、更震耳。
“你还是淋湿了。”卫长昀绷着嘴角,“对不起,我来晚了。”
姜宁脸上淋了雨,湿漉漉的,连带着眼里都像是带着一层雾色。
耳边卫长昀的声音,轻轻砸在他欣赏,就这么砸出了一个个小坑,里面盛满了温热。
卫长昀看姜宁不说话,想起那天的事,略有无措解释,“我没有生气,我只是……”
只是尚不知道如何处理那些没有头绪的感情。
卫长昀不知道怎么解释,又怕姜宁还在那天他突然的冷待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