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年予竹不许。
“出去?”年予竹擡起眼,视线也落在那幅刺目的画上,语气却淡然无波,仿佛只是谈论天气,“为何要出去?你不喜欢……眼下的日子麽?”她伏在司少棠身上,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对方一缕发丝。
“并非不喜欢,”司少棠斟酌着措辞,感觉脸颊微热,“只是……太过沉溺,近乎……”淫。靡。这个字眼在舌尖滚了滚,终究被她咽了回去。
年予竹挑眉:“嗯?”尾音上挑,带着一丝危险的慵懒。
司少棠换了种说法,试图显得更体面些:“你在外界,总还有诸多要务需得料理吧?”
“哦?”年予竹倏然撑起身,动作间带起一片微凉。她慢条斯理地拢好衣衫,方才还残留的温存瞬间褪去,语调染上冰霜:“这麽快便腻了?”
“自然不是!”司少棠心头一紧,急切否认,“我只是……只是怕耽搁了你的事。”
“是怕耽搁我魔族的事务,”年予竹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淬了寒冰,“还是怕耽搁……我寻回记忆的进程?”这句话如同一根冰锥,精准地刺入司少棠心口最脆弱的地方。
司少棠呼吸一窒,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你……怎会这样想?”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敏锐地捕捉到她瞬间的僵硬,年予竹动作一顿。
她转过身,眸中冰霜稍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
她俯身,用一种近乎禁锢的姿态将司少棠紧紧箍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一丝刻意的示弱:“是我不好……或许是圣婴草的馀力未散,我近来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常了。你不会生我气的,对吧?”
司少棠身体微僵,随即更用力地回抱住怀中人。
她将脸深深埋进年予竹的柔软,手掌一遍遍拂过对方的後背。最终,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头。
年予竹擡起眼,眸中带着期待:“小司,我不想回魔域。你一个人,在这方寸之地熬了六十年,那时我没能陪着你。如今,我不想再让那些繁杂俗务,搅扰了只属于你我的日子。不如……我们就在此隐居,可好?”
司少棠挑眉哑然失笑,看了一圈狭小的洞xue:“在这?”
这洞xue她呆了六十年,比牢狱还要小,两个人在地上站着错身都有些费劲,好不容易才能逃出去几个月,就要她再回来,就算她能忍受,她也不愿意年予竹跟她一起呆在这鬼地方。
“怎麽?你不愿意?”年予竹眼中那点期待迅速被忧虑*取代。
司少棠心头一软,低头轻吻她紧蹙的眉心,语气温柔带哄:“怎会不愿与你长相厮守,隐世而居?只是这地方怕是连凡人的囚牢都不如,谈何‘隐居’?待我陪你出去,寻一处真正的山明水秀丶洞天福地,岂不更好?”
年予竹紧绷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像冰雪初融:“好,”她应允,却又补充道,“只是这数月奔波,我也倦了,不想再招摇过市,引来那些烦人的追兵。我知道一个地方,你定然会喜欢。出去後,我们便直奔那里,如何?”
得到司少棠肯定的颔首,年予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拉着司少棠的手,引向自己胸前的柔软,身体顺势向後倾倒,将两人再次卷入一片只馀呼吸与心跳的暖融之中……
翌日,两人终于离开了那座囚禁了司少棠六十载光阴的洞xue。
不知是渡仙门那玄妙气运当真眷顾,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就在这离开的当口,司少棠竟在机缘巧合之下,意外窥得了掌控那焚尽万物业火的法门。
她们一路向北,飞离了渡仙门势力笼罩的地界。半日疾驰後,落在一座凡人聚居的城池。寻了间尚算干净的客栈安顿下来。
修士虽无需依赖清水涤尘,但司少棠骨子里似乎还留着几分凡俗的习惯,几日不浸入温热的水中,便觉浑身都不自在。甫一住下,她便唤来店小二,吩咐烧上一大桶热水。
水汽氤氲,司少棠慵懒地靠在浴桶边缘,温热的水流包裹着疲惫的四肢百骸。一丝疑惑悄然浮上心头。
年予竹今日竟这般安分?念头刚起,便听得外间传来年予竹的声音:“小司,我出去一趟,买些东西,很快回来。”
司少棠微怔,心中疑虑一闪而过,随即又释然:许是去买些此地特色的吃食吧。
她应了一声,重新沉入水中。
年予竹的身影悄然走出客栈,融入熙攘的人群。甫一离开人烟稠密处,她周身气息瞬间敛去,如同水滴汇入大海,再无踪迹。
一炷香後,城外一座孤伶伶的凉亭内,空气微漾,她的身影凭空浮现。
姬婉瑶垂首,声音绷紧:“回禀尊上,岳沛涵已擒获。但……”她喉头滚动了一下,“让薛采萱……逃了。岳沛涵拼着燃烧半生修为,强行撕开一道传送裂隙,将她送走了。”
空气骤然凝固。
“我说过,薛采萱必死无疑。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到?”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股无形巨力轰然爆发!
姬婉瑶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狠狠攫住,炮弹般倒飞出去!
她的身体重重撞在凉亭粗壮的石柱上,坚硬无比的石柱应声而断,碎石与粉尘轰然炸裂四溅!
但很快,她便撑着身子站起,即使嘴角还流着血,肩背剧痛欲裂,她依旧挺直了脊梁。
她擡手,用袖口用力擦去唇边的血迹,声音因内伤有些沙哑:“是属下无能。办事不力,万死难辞其咎,任凭尊上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