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少棠刀势如瀑,斩落漫天茶水,却仍有几滴溅在焦土上。
“嗤!”
地面突然绽开妖异的碧色纹路,一株株缠绕金丝的玉白植株破土而出。那些植株见风就长,转眼便开出碗口大的七瓣花,花蕊里竟蜷缩着一手掌般大小的婴儿。
此物在人族被称为“圣婴草”,服用後可令元婴修士直接突破瓶颈。可对魔族而言,花中至纯的先天灵气会灼穿魔核,如同将滚烫的铅水灌入经脉。
年予竹此时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才进茶棚时就吸了由圣婴草制成的熏香,此时若是再施展魔功,只会让圣婴草在体内流转到经脉的速度更快一下。
“是岳沛涵!小司先逃。”年予竹浑身失了力气,只能倚靠司少棠,可偏偏司少棠的灵力被她吸了去,如今层次大跌,哪里是岳沛涵的对手。
司少棠与岳沛涵交了一手,只觉得手心连带着整个胳膊发麻,她回头看了一眼业火,便卷着一处圣婴草朝身後退去。
岳沛涵哪肯让她轻松逃脱,她带人在此处等了月馀,就等着年予竹主动上鈎,早在业火外围布下天罗地网。
果不其然,司少棠向後倒退时,就撞上一道银丝所制的网,由四位修为高深带着银色面具的合体修士操控,朝她二人扑了过来。
年予竹顿感绝望,她缱绻地看着司少棠,没想到她堂堂魔尊,竟然在这小小茶摊栽了坑,果真是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
司少棠蹙着眉道:“或许那仙鹤也有问题。”她想着年予竹自坐上仙鹤就有些困倦,可墨明昭根本没有理由对她们下手,难不成墨家也有了奸细?
年予竹咬着下唇,呼吸越发微弱:“小司,别管我了……”
司少棠提刀朝着银网劈去,可这银网不知什麽做的,怎麽劈也劈不开,听到年予竹的话,她有些恼怒,少见的发了脾气:“不可能,这个时候,我怎麽可能把你留在这里逃命。”
硬生生逼退袭来的三柄长剑,可那银网却越收越紧,细如发丝的银线勒进皮肉,渗出细密的血珠。
两人困在网中,像是两只被束缚住的麻雀,岳沛涵变幻做她原本的样子,手执长剑朝网中的年予竹直刺年予竹心口,司少棠想也不想旋身相挡。
腹背受敌的情况,她只能先护着年予竹,硬生生扛下身後一剑。
“噗嗤!”
剑刃穿透肩胛的闷响在耳边炸开。司少棠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沫,却借着这一剑的冲势猛地扑向银网边缘。
她嘴角流血,心中愧疚不已,早知如此说什麽也不会和师姐再回渡仙门:“对不起,师姐。”她恍然间又称年予竹为师姐,开口後才想起年予竹现在不喜自己这麽叫她,又道:“年年……”
薛采萱作为岳沛涵的弟子之一,也在布网的四人里面,她心中感激司少棠救她一命,可真正带她脱离苦海的人是岳沛涵,如果没有岳沛涵自己断无现在的修为丶名誉。
她有心出言示警,但与少棠姐在一起的人可能是魔尊,她若能在这一战杀了魔尊,那她名扬万古岂不是唾手可得。
可当她看到司少棠中剑时,她心一下就慌了,她以为自己没能回去害司少棠早早死在峡谷,但她没死,活生生的拎着一袋蜜饯出现在自己面前。
岳沛涵看着剑上的业火朝自己手上蔓延,顿感不妙,急忙撇下手上的剑,一声厉喝:“别让这两个妖孽逃了。”
眼看其它三人又提剑朝司少棠刺去,而司少棠却抱着年予竹朝她的方向袭来,薛采萱一时慌了神。
业火卷着两人从她眼前飞过。
她中了司少棠一剑,银网从手上滑落,捂着腹部鲜血从指缝流出,滴在掉落的银网上,她的手扶在面具上,她想若是少棠姐见到我不带面具的样子,肯定不会对她下手的吧。可又一想到她怀里的年予竹,她也不知道了。
岳沛涵抱着她染血的身体,怒骂她:“不要命了?打不过推开便是,她剑上沾了业火,你可是我唯一的徒弟!”
她笑着回应,却说不出话,身体被业火烧的五脏六腑都痛。
逃出去的司少棠,抱着年予竹第一时间朝着业火深处冲了过去。追在身後的三人到底是顾忌业火,停在边缘不敢再进。
年予竹任她带着自己逃命,身上被业火触碰的地方,痛的要撕开她的皮肉一般,好在司少棠带她逃了不久,就钻到一处地底下去。
这个不足两米高的狭小空间里,洞xue中央孤零零摆着一张床。
司少棠小心翼翼地将年予竹放上去,指尖发颤地检查她的伤势,全然不顾自己肩上那个狰狞的血洞仍在汩汩渗血。
年予竹撑起身子,蹙眉道:“别管我了,你先疗伤。”她的嗓音低哑,却仍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司少棠这才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缓缓滑坐在地,背靠着床沿。她从怀中取出从岳沛涵那里顺来的圣婴草送入口中,闭目调息。
年予竹并未受伤,只是魔力暂时凝滞。她盯着那株圣婴草,眸色微沉。她本以为这被人族奉为圣物的灵草早已绝迹,没想到他们不仅仍有留存,甚至数量不少。
她站起身,环顾这个司少棠独自待了六十年的洞xue。四壁密密麻麻挂满了她的画像:有她执剑时的凌厉锋芒,有她倚栏小憩的慵懒姿态,甚至还有她微微蹙眉的瞬间。每一幅都被精心装裱,画纸边缘微微泛黄,却不见一丝尘埃。
她撇了撇嘴。画中人的容貌与她分毫不差,可那眉眼间的神态丶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却与她截然不同,画师笔下的女子温柔似水,而她,从来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