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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准备（第1页）

第45章准备

对生活里只有学习丶考试丶成绩的高中生来说，不管是中国的节，还是外国的节，还是艺术节，任何可以将他们从那种状态中短暂地解救出来的时间，都值得欢欣雀跃。

月上柳梢，繁星漫天。外围的街灯火阑珊，碎光满满铺了好远，一派欢愉。平时下了晚自习都急匆匆回家的身影，今天都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

天冷得不像活，奚冬将手缩在两层衣袖里，隔着厚厚的布料，提着包装精致的苹果，缓缓走在贺奕身侧。附中高三一直都有明文规定，无论是住校还是走读，都要强制上满三节晚自习。他俩翘了最後一节课，尹星莱他们估计也一样。

奚冬将苹果换了只手，把冰凉僵硬的指尖缩回了口袋里。其他年级的走读生大都聚在校门口，偌大的操场门可罗雀，只有路上隔着十几米亮一个的大灯给这里增添了丝人气。

走近了，尹星莱几人说话谈笑的声音也传至身边。明明被高考压得喘不过气来，忙里偷闲时，他们依旧像一只只蹦跳的山羊，在寒冬里喷着白气喜笑颜开。

草坪上放着两个特大号的黑色塑料袋，几个人边闹边将里面一堆一堆的东西掏出来摆在地上，阵仗极大的样子。

“伟哥来了——”

他俩还没走到位置，就听见远处不知道谁立刻大嗓门地喊了一句，空旷的空间里，立刻便空灵地回荡着馀音。

他这个外号奚冬基本听一次笑一次，贺奕脚步顿了顿，下一秒就干脆利落地转身。

“伟哥走了——”不知道谁又喊了一句。贺奕被冻白的脸黑了两个度，奚冬紧绷的下颚冲破阻碍，彻底放飞。

尹星莱极有能力眼力见儿地拍拍屁股从塑胶跑道上爬起来，飞奔过来惋惜他这段守之不易的兄弟情。贺奕不给他面子，依旧作势要走，结果这厮直接抢了贺奕的拐杖扔给奚冬，在奚冬的震惊当中，扛着他就往里走。

“卧槽——”贺奕愣了半秒，用比刚才“欢迎他”还大的声音骂了一句脏话，“尹星莱你TMD要死啊？？？”

贺奕虽然不胖，但跟奚冬这种营养不良的小瘦子也是半点不沾边儿。一个一米八几一百四十多斤的人被人扛着就抱走了，他自从12岁以後就没受过这样的对待。

“把你爹放下！”

贺奕无助地蹬了蹬腿，瞪着眼睛死死瞪着尹星莱的脑袋顶。他真是想把那玩意敲开看看，里头是不是被大肠里的縧虫给吃空了！尹星莱憋着气冲他呲了下牙，手上的力道又紧了紧，撒开步子跑向人群。

“操！”贺奕又骂了一声，奚冬在後边儿跟着，怕贺奕气出毛病来，忍着把狂笑变成了偷乐。

即便是这样，贺奕耳朵上也像竖了天线，明明前一秒还在跟尹星莱对峙，下一秒立刻就转了过来。

“不救我，你tm还笑是吧？”

“我也没法救啊。”奚冬假惺惺地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上拿的拐杖和苹果，贺奕白了他一眼，眼神儿还没收，便被尹星莱安置在了个塑料凳子上。

他拍了拍凳腿，喘着粗气邀功：“特意给你带的，怎麽样，哥们儿贴不贴心？”

“——滚。”

“呦，脾气见长啊？”

“滚！！！”

尹星莱笑岔了气，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剩下几个人围在他们旁边，调侃个没完。

“伟哥，这给我我不能忍！”这是陆浩。

“我靠，伟哥，这要能忍吃shi也能忍了！”这是李阳。

“伟哥，你不打死他我不认可啊！”这是赵升宁。

少年的快乐如此简单，故意惹人生气，还嬉皮笑脸地等着贺奕发火。奚冬落後两步才走到他身边，贺奕不上套，表情委屈着，居然朝奚冬撒了个娇。

“你看——他们欺负我。”

操场上的几个人跟贺奕太熟，两年的兄弟一点没白当，看他这股恶心样，纷纷作呕，只有奚冬心脏重重地跳了几下。他恶劣地享受独一份儿的快感，末了再不痛不痒提醒自己几句：别越陷越深。

他们跟奚冬打过不止一次照面，剩下一个贺奕也不认识。尹星莱简单介绍了下戴着眼镜斯文帅气的男生叫玉光磊，就急哄哄地让所有人立刻忙起来。

陆浩从袋子里抛出来一大包蜡烛丢给贺奕，自己鼓着腮帮子玩命吹气球。贺奕找人借了个打火机也不干活，拿着个手绘的破图纸抖落，问就是要当监工。

奚冬听着耳侧不断传来的笑声，总是按捺不住去扭头，目光不由自主，一次次朝着贺奕而去。

旁边又是一阵疯了般地狂笑，贺奕不知又为了什麽，在板凳上单脚撑地，上身紧绷，以种非常极限的姿态抓着拐杖要远程抽赵升宁。赵升宁根本不让他，两腿健全跑得飞快，贺奕的拐杖只扫到背对着他们的玉光磊。飞来横祸没让男生脸上有任何的不悦，他们都不用对视就开始笑，之後玉光磊抢了贺奕赖以生存的“凶器”，找了个让他正好够不着的地方立着，只能看，不能拿。

奚冬在几步之遥外近乎沉溺地看着贺奕展露这种他极少会让之出现的，“本来”的模样。

他的鲜活，只会在这种场合昙花一现。

放松为防出丑而时刻紧绷的神经，脱离永远被“照顾”丶“谦让”的泥沼，他也会因为被安排任务而耍心眼儿，也会因为玩笑话而撒娇，也会因为一点点口角不依不饶。不值一提的小毛病点缀在满目优秀中，恰好够粉碎孤独。

奚冬笑意盈盈，眸光中，有一份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的艳羡。他肤浅地以为贺奕笑自己便由衷的开心是源于那份不敢言出的喜欢，却从未想过，自己对他的生活有多羡慕。

他羡慕贺奕有“赶不走的”朋友圈，羡慕尹星莱他们不拿贺奕当残疾人的洒脱，也羡慕贺奕尽管缺陷，却不会“危害”旁人。他羡慕贺奕的自由，羡慕他的闪耀，羡慕着一切他暗夜里做梦，却始终得不到的“正常”。

“活干完了吗就看他！怎麽着？贺奕比我好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