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孔紧绷的状态解除,心脏跳动的频率渐渐回复。奚冬盯着这条消息,奔波了一整天的“热忱”,如被滚烫的烈阳灼透,此刻终于後知後觉地开始回缩。
。。。。。。
他跟贺奕,好像太“近”了。
消息停在通知界面,奚冬垂着眸子,回了个“嗯”。
两条消息上下排列,中间有几分钟的间隔。不知道是他这一个字太难让人回复,还是贺奕已经不在手机旁边。没等对面再回消息,奚冬的手机就在还有6%电量的情况下,毫无预兆地关了机。
幸好他习惯了电子垃圾的尿性,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装回兜里,推开了大门。
“嘎吱——”
两扇加起来不足一米半宽的实心铁门被展开到最大限度,奚冬拧着车把,在狭窄的巷子里极限给车子转了半圈,小心翼翼地推进自家的院子。
电动车贴着一个老旧的小摊儿,车头的灯光直勾勾穿过小小的院落,落在玻璃窗框上,反射出一条条光晕。奚冬顺着光亮向主屋看了一眼,绒布窗帘紧紧闭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转身关门丶落锁丶拔钥匙,简单的事情奚冬磨叽了半天,他盘算着怎麽跟奚晴解释车子来源,一擡眼,先看见奚晴已经站在门口台阶上等他。
“妈。”奚冬小声地叫了一声。
“外面冷,小心感冒了你。”奚晴睡衣外面胡乱套了件夹克,站在门口瑟缩着肩膀等他,跟以前很多个日夜都没什麽差别。
“我还以为你这周不回来了。”进了屋,奚晴随手将夹克挂在门後的架子上,她打了个哈欠,看着像是刚醒来。
“本来没打算回来,有事耽搁了一下,宿舍回不去了,借我同学的车正好回来拿点东西。”
奚晴其实甚少对奚冬刨根问底的盘问,她点了点头,按亮灯,从桌边提了两个袋子出来。
“你这周不回来下周我也要给你打电话了。过几天要变天,给你拿了件厚卫衣,平时套在校服里面穿。”
“妈——我衣服多得很,不用从店里拿了。”
奚晴脸上带着淡淡地笑,“都是去年积的货,也卖不出去。”
母子俩匆匆说了几句,奚晴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疲态。奚冬让她赶紧回去睡,奚晴没推脱,挎着肩膀叮嘱他早些休息後就回了自己卧室。
她早上4点多就要起床,商场的工作10点才上班,奚晴抠着时间,争分夺秒出摊去卖自己做的太阳饼。每晚发面,每周熬一次调料,除去寥寥几次感冒怕传染客人和年节时候,这样的生活她坚持了两年多。
昏黄的灯光漫在狭小的空间,奚冬闭了闭眼再睁开,在微弱的亮光中看见了奚晴的白发。
她老得真的很快。
生存的担子她挑着重头,为了奚冬和他们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她不知疲倦地连轴转,在贫瘠的土地上垒起城墙。
金钱侵蚀了她靓丽的容貌,疾病击弯了她脆弱的躯体,劳作压迫着她的大脑,奚冬有时候真会以为,这似乎不该是人间。
他在客厅站了有十几秒,才转身将袋子放回了房间,顺手给手机连上充电器。
亏电到自动关机的旧手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什麽反应,奚冬没理它,搓了把脸坐在木板床上,呆滞地盯着空气放白。
平房区的好处现在凸显了出来,房间很静,静到连空气的流通奚冬似乎都能听得清。邻居家去年还在笼子里养了几只鸡,今年似乎听不见叫了,大抵也是嫌烦,都处理掉了。
奚冬静静地隐在昏暗当中,一寸一寸梳理自己最近的反常。可乱麻一般的心事团成一团,很难找到头绪。
手机充了好一会儿电,总算开了机。微信嗡嗡响了两声,奚冬以为是贺奕,点进去却是贺奕的舅妈发来的。
内容很多,大概意思是林霜很喜欢他,家教这事儿就先定下来了云云。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奚冬礼貌地表示感谢信任,待对话结束後,他下意识又戳开了贺奕的头像。
他们两个的对话框还是一片空白,奚冬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依旧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庞大的医药费和埋伏在身体中随时可能爆发的病毒,疲劳的母亲和因为特定情景而接触的“朋友”。。。。。。奚冬贫瘠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贺奕搅乱,冷淡的盔甲还没发挥作用就被尽数摧毁,他就像是失去外壳的蜗牛,茫然丶恐惧。
他习惯不在乎那种三言两语建立起来的情感,後来的这几年,他甚至会庆幸自己没有任何朋友。
就如同鱼群与孤舟,飞鸟与落木。。。。。。本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物种,萍水相逢,短暂相伴,又何必惺惺相惜。
对于贺奕。。。。。。也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