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奚冬商量之後,奚晴去商厦租了一个小小的门脸,被早就转行的朋友带着卖女装,淡季的早上还会出摊卖些早点。
老人总说勤劳致富,奚晴没日没夜地奔波,虽说赚不了大钱,但也足够生活。
清贫的原因则在于,奚冬现在吃的,并不是免费药。
HIV是一种造成免疫系统缺陷的病毒,为了控制病毒复制,提高自身生存质量和延长生命,感染者需要终生服药。奚冬也不例外。
从确诊的第一天开始,奚冬就一顿不落。定时定点1200mg的药片成了他生命的支柱,然而还不等奚晴从噩梦中缓过劲儿来,奚冬的肝肾功能在巨量药物之下,很快开始出现大部分後遗症。
奚晴奔波了好几家医院,在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先吃到耐药为止的时候,她毅然决然给奚冬改换了当下疗效好副作用低的新药。
这样的药在他们这个小地方根本买不到,甚至国内都没有上市,想要拿药必须要找代购。曾经对电子设备使用笨拙的奚晴,在去过几次医院和病友交流以後,以近乎飞快的速度变得精通。
经年的劳碌让奚晴憔悴得像换了个人,眼角遍布纹路,双瞳却死气沉沉。
她总是穿着花哨土气的衣服自己充当模特,在很多时候,站在那个小小房间里的她,与周围那些塑料白模没任何区别。
疲累与麻木在她脸上分据,发黄的眼珠总是没什麽生气,只有见到奚冬的时候,她才会努力地笑。
拿到新药的那天,奚晴捧着那个小小的白色药瓶,眼里飞扬的希冀,是奚冬从未见过的。
面对满是英文的外包装,奚冬没接,先问她这个要花多少钱?
那时候,奚晴只是笑着说,我还没七老八十呢,赚得动钱,最多辛苦一点,都没关系。
但是他不一样。
人生的路才刚刚开始,身体便埋下了夺命的种子,现在唯一能尽力补救的,只有这些昂贵的药物。
奚晴从不抱怨,看起来热爱生活,但对于自己近乎透支的身体,她总好像不是十分在意,这让奚冬十分懊恼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他知道,奚晴为了自己,是真的可以豁出命的!
他没有赌注,也不敢赌。。。。。。只能拼命地活下去。
*
奚冬溜号溜得认真,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捏在别人的天人交战里。
他不是很认真地听着王丽讲题,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他还默默吐槽,这个王丽,怀孕之後讲课更敷衍了。。。。。。
年轻的老师们都甚少拖堂,王丽前脚收拾东西出了教室,後脚死气沉沉的教室瞬间活泛起来。站起来的站起来,穿衣服的穿衣服,拿球的拿球,争分夺秒,兴致勃勃地赶在体育老师生病之前出发去操场上集合。
贺奕的闷气一生就是一节课,他还在微怔着眼睛诧异之际,周围座位已经迅速空了,连他的傻逼同桌都跟人走了。
他的位置就在平时放篮球的塑料筐前面,身旁经过好几个拿球的男生,看他一两眼再尴尬地移开视线,刻意又虚僞。
贺奕无言地看着他傻逼同桌往门边走的背影,恨不得能从眼里射出两把刀子,一刀子捅穿一刀子凌迟。
然而就算他想得再多也没有用,傻逼头也没回,甚至没有礼貌性地问他要怎麽去上体育课,就tm像野地里的兔子似的,擡擡屁股就跑了!
教室很快就空了,贺奕情绪转变的速度跟教室里人离开的速度一样快。他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心下一片茫然。
他上不了体育课,去了也是惹笑话,还不如就待在教室里。
可现在人都快走完了,他也不知道要不要找谁去说一声,也不知道几个老师知道他今天刚来。
旷节课倒是没什麽大不了,让人烦躁的是这种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感觉!心底仿佛有一把火在底下烧着一般,眼看同学越走越少,贺奕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原地升天算了!
“体育课你是不是去不了啊?”就在贺奕心都在骂骂咧咧的时候,一旁忽然有个声音,主动问起他关于体育课的事来。
贺奕的视线顺着方向看过去,说话的是个男生,个子不太高,鼻梁上架着眼镜,是很讨人喜欢的娃娃脸。
“那我跟体育老师说一声,你。。。就先在班里自习吧,别乱跑,如果老师叫你去的话,我回来喊你。”娃娃脸说完,礼貌地看着他等他答话。
“啊?哦。。。。。。好,谢谢。”贺奕有点懵,还是赶紧表达了谢意。
“客气什麽,大家都是同学嘛。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