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贺奕心累,爱怎麽着怎麽着吧。
“杭椒牛柳和鱼香肉丝,你没有忌口吧?”他拆开菜摆好,又去床底拖出一箱矿泉水,拧了一瓶给递给了奚冬。
“。。。没。”
奚冬拘谨地坐在桌前,心里给自己刚才的行为打了个负分。
他心累,不就是一起吃个饭,还能被他吃了麽。。。。。。
“看什麽呢你?”
奚冬出神的模样就像棵被风吹歪的小草,眼神飘飘摇摇的,有点迷茫。贺奕瞧出他的恍惚,想起奚冬的讳莫如深,又怕他多想,认为他是觉得自己给他喝瓶装水有一些嫌弃的意味,只好跟着解释道:“我这里没热水没杯子,平时我也是喝这个的。”
“啊?哦。”奚冬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水,有些不明所以,小声说了句“谢谢。”
真难伺候。。。。。。
贺奕在心里编排了两句,本就不是很高昂的情绪愈发冷了下来。
一个多心,一个少肺。两人都没有说话,心有旁骛,桌边的气氛几近凝滞。
奚冬沉默着往自己饭盒里挑了根胡萝卜,又夹了几粒米饭一起送进嘴里。他从小上学就没什麽朋友,虽然很想试探点什麽,可又实在不知如何下手。
他自暴自弃地将自己归类到“实在没天赋”的分类里,反正贺奕愿意留他吃饭,不就是好兆头麽。。
贺奕则是纯纯心情不好。
被家人的忽视和遇到曾经同学的难堪缠在一起,明明买饭的时候还嘴馋,现在只觉得味同嚼蜡。
说到底,他最不喜欢的还是现在的自己。
多思丶自厌丶封闭等负面情绪,自从他受伤以来,就像无法清除的癌细胞一样在身体里不断繁衍。一点一点,慢慢将他重新描绘成了另一种模样。
暴躁丶焦虑丶冷漠丶癫狂。。。。。。
有的时候连贺奕自己都会模糊,到底是他变了,还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
或许之前那个品学兼优,一直被亲戚挂在嘴边上跟其他人比较的“别人家孩子”的脸孔,只是他在一衆暗示当中装出来的样子。现在这个一事无成的废柴,才是他原本拿到的剧本?
外头起了风,树梢被吹得沙沙作响,零星几片嫩黄的叶子,不知是风太大了还是气数已尽,无力地飘了出去。
贺奕馀光瞟着这几个早衰的小东西,心里不住地嘲讽:别的叶子都掉不了,怎麽就偏你掉了?
为什麽偏偏就是你?
为什麽呢。。。。。。
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好。
当他的筷子第三次夹空的时候,奚冬终于伸出手,将饭盒往他的方向推了几厘米。贺奕的筷子碰到胡萝卜丝,微微回神,转了一下夹了块木耳。
“你好像没吃几口这个。不爱吃?”
奚冬喉结动了两下,吞下嘴里的东西说:“。。。。。。没。”
贺奕“嗯”了一声,“不爱吃就直说。”
“真的没有。”
“哦。”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没营养的废话,贺奕活过来一点儿,基本都是他不是很高昂地问几句班里的琐碎,奚冬再答他。与这几天他们两的沟通模式刚好相反。
草草吃完了饭,奚冬手脚麻利地将两人吃剩的饭盒丶筷子都收拾到塑料袋里,跟着他自己果断离开了贺奕的宿舍。
“跑这麽快。。。。。”贺奕看了眼他关上的门,有些不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饭里有毒呢。
饭菜里没有毒,奚冬也没那麽急。饭吃得快,他送贺奕回来前公交还没影儿,这会儿估计刚过去没多久,他出去也是干等着,可他宁愿去等着。
他不敢再在这儿了,怕再待下去,贺奕要问他关于生病的事情。
从奚晴挂着满脸泪水郑重地告诉他,绝对不可以跟任何人说自己的病以後,奚冬自己就将“艾滋”这两个字押入了牢笼。他小心翼翼,努力避开一切与之有关的事物,就是怕哪一天,他必须要说出来前後缘由。
他没想过自己的病会被别人发现,但行差踏错,木已成舟,现在他想隐藏的,只剩下奚晴。
——还好,贺奕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