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玄妙,前几个月提起来的时候他们其实都没太当回事儿,前些天订了票也觉得很虚幻一般。到今天真的考完了试,真正开始收拾东西,真正开始讨论车程丶讨论要几点出发,一切真实才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我的东西都在这儿。回去我妈肯定会给我再装点。”奚冬看得头疼,从里面挑出了不少占地方又没什麽必要带的东西。
“刷牙的杯子怎麽不带啊?”贺奕表示抗议。
“去了再买不行吗?”
“那不要钱吗?”
“你买一个就行了,我都用手接水漱口。”
“那多浪费水啊?”
“。。。。。。”奚冬头顶都飘出一排省略号,“人家南方,好像不缺水吧。”
“不缺水也不是浪费水资源的理由!”贺奕义正词严。奚冬将拿走的杯子又给他扔了回来,贺奕笑嘻嘻地接住,填在了他的鞋里。
奚冬:“。。。。。。”
“你那嫌弃的表情是什麽意思啊?我这个鞋都没用脚穿过!”贺奕委屈巴巴,“再说了,我又没有脚气,我有多爱干净你不知道吗?”
奚冬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死不承认,“你看错了。”
“还污蔑我!”
贺奕日常得理不饶人,奚冬转移话题,“箱子装不下了,你干脆带一只鞋算了,这样想带几个漱口杯都装得下。”
“——滚蛋。”
*
第二天一早,奚冬挎着书包,早早出发。
太阳到了个早班,上午日头便已经很大了。奚冬路上被晒出了些汗,他脱了外套,在进站查验的地方拘谨地站着。
小城只有这一个火车站,进站口在围墙中间的一个小小门亭里,两个工作人员穿着制服,一左一右查验身份证。
车站很小,一边是进站口,一边是售票厅。顶上竖着褪色的站名,斑驳的建筑最高处,顶着的还是几十年前最流行的那种巨大的表盘。
虽然这里又小又破,但作为小城里唯一经济又实惠的交通枢纽,外围街道一圈一圈的车堵着,来往的人流还是突破奚冬的认知。
大概是因为放了暑假,许多跟他差不多大的男男女女结伴同行,巴掌大的地方短短十几分钟过了几十个人。
奚冬看着他们熟练的样子,反复记住那几个简单的动作。递身份证,看摄像头,再带好行李过去,奚冬抓着左肩的书包带,莫名有些紧张。
十来分钟後,贺奕出现在前面的停车场。奚冬不知道什麽时候就觉醒了这种异能,明明贺奕早就已经不用带着拐杖了,还是能在一眼就分辨出他。
大抵是因为太过熟悉,又或是过分亲密,知道他出现,就连空气都能传递信号。
天热,贺奕只穿了件短袖,底下是条浅色的运动裤,腰杆挺直,气宇不凡。他不知道在那一小截路口堵了多久,不耐烦地从後备厢取出行李箱,在车站门口的路上跟他爸爸敷衍地挥手道别。车还没发动,人就径直向奚冬走了过来。
“我爸跟我舅舅非要来送我,磨叽半天。”贺奕三步并作两步,急吼吼的,奚冬笑着过来帮他拿箱子。
“又不急,还有好久呢。”
贺奕的书包挂在肩上,他向奚冬身後扫了一眼,“尹星莱还没来?”
奚冬摇了摇头,他一直站在这儿。
“。。。。。。真服了,老磨磨叽叽的。”
奚冬鬓边渗出一层薄汗,贺奕看见帮他抹了一把,看了眼游龙般的队伍,先拉着人进去排队了。
“不等他来了一起进去吗?”
“不等,热死了。”贺奕提起领口扇了两下,“候车厅有空调,咱们先去取票。”
“好吧。”奚冬没什麽意见,跟着贺奕站去了队伍的末尾。
人多的地方总是吵吵嚷嚷,进站口乱中有序,微风拂着热气穿过缝隙,打在人的身体上,路过之处皆是一片温热。
贺奕一向不喜欢夏日的闷燥,暴露在阳光下,感觉每一根汗毛都是阻碍他身体散热的罪魁祸首,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他一直认为夏天最好的就是冰水冰棍儿冰西瓜,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身处人潮涌动的场所,他一伸手就可以碰到最喜欢的人,感觉竟比看见杯壁凝出水珠还要让人心旷神怡。
*
尹星莱从说要进站了的时候就没再回过消息。贺奕等了十几分钟,一直到盯着奚冬吃完那块甜腻的蛋糕,再打他电话就关机了。
“什麽鬼啊?”贺奕掏出水瓶递给他,奚冬接过来狂饮几口,才堪堪将那股反胃的劲儿压了下去。
“。。。嗝,”奚冬胃抽搐了一下,“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要出门怎麽可能没电。”贺奕给奚冬拍了拍後背,又给他拨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