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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大雨（第1页）

第38章大雨

不出所料，贺奕没听见回答。

奚冬像是装着没听到，又或是听到了却也只当作无稽之谈，不愿深聊。总之，荒诞不经的话题突兀生起，又猝不及防的结束。仿佛两人是在面对面聊微信，你撤回一句我听见的，我也撤回一句你看见的。

幼稚滑稽。

桌洞里的手机不知疲倦地震个不停，全是尹星莱他们的消息轰炸。那几个都走读，这会儿坐在家里，完全不考虑有人还在上晚自习。尹星莱放假那两天就要拉着贺奕出来吃饭庆祝，但林娟气不顺，他不想被念叨，也懒得出门。

这群人乱盖起来简直没边儿，尹星莱带头@他什麽时候做东感谢宴，後头一排排被复制了七八条。贺奕最近真的倒不出空来，说自己没时间给他发红包那厮也不领，一个劲儿地就要吃饭。贺奕怀疑他是猪转的，拉黑了尹星莱後顺便开了群消息免打扰。

他揉着眉心按灭了手机，在将手机收到桌洞的时候，眼睛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飘到身侧那个清瘦的身影上。

理智在回笼的瞬间警铃大作，贺奕欲盖弥彰一般，立刻将目光投向了空无一物的黑板。

脑子像是打了死结，乱糟糟揉成一团。他努力想理顺一些，兜兜转转，最後发现连源头都找不到在哪儿。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上一次出现，距离现在不过大半年光景。那时候，他刚做完手术，睁开眼第一次看到自己红肿丑陋的断肢，呼吸一滞，除了茫然，什麽都没有。

贺奕走不出这雾锁烟迷，本能却残忍又清晰地明白告诉，他好不了了。

*

北风从夜里一直刮到第二天，树梢乱舞，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黑云翻涌，天边偶尔响两声闷雷，昏沉的午後，一场本该来临的秋雨迟迟没有落下来。

光线太暗，教室里大白天就亮起了灯。贺奕丝毫没有一个年级第一该有的自觉，趁着数学老师懒得管他们，明目张胆趴在桌子上补觉。

他昨晚生生听了两场郭德纲的相声才勉强睡着，後半夜又不知道昏昏沉沉做了多少乱七八糟的梦，早上起来一个也不记得，却比跑一场3000米还累。

老头儿波澜不惊的语调比郭德纲更适合催眠，贺奕趴在桌上，涣散的思维跳跃着想，等有机会他一定要录几节数学课，留着以後再睡不着的时候当催眠大招用。

时钟转了许久，窗外终于落了雨，贺奕最後一丝神志被雨点砸得稀烂，只大概只用了几秒钟，就陷入睡眠。

毫无意外，梦如影随形。。。。。。

荒芜的世界中，他四肢健全，在一片黑暗中漫无目的地行走。黑暗重复着黑暗，不知前进了多久，刚看见一束光亮，不知从哪儿窜来一串萝卜头似的小孩儿，围着他又唱又跳，嘴里叫着他的新外号——“拐子”。

他是想跟这些萝卜头打一架的，一拳一个，当成保龄球那麽打，替他们父母教教他们什麽是礼貌。可不知为什麽，身体却好似不受控制的，转头奔逃起来。

梦境总是凌乱无序，从一个场景跳到另外一个，毫无章法，不讲道理。猎猎西风从他耳侧划过，周围的黑暗开始瓦解，重组成一个个异形的怪物。

他们挣扎丶嚎叫，沽沽涌涌，时而变成人，时而又变成其他。唯一不变的，是他一直在跑。不知跑了多久，直至足尖忽而传来一片片针扎似的刺痛，贺奕才放缓了脚步，无法抑制地打了个冷颤。

他淌着冷汗醒过来的时候，左脚部位钻心的疼差点让他叫出来。

奚冬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不对头的状态，面色苍白，额角青筋醒目，连脸颊的肌肉在都在小幅颤抖。

“怎麽了？做噩梦了吗？”

贺奕的状况太不对劲，这不是梦魇，反而像在极力忍受着什麽。奚冬慌了神，手足无措。他从没见过贺奕这样，刚准备举手告知老师一声的时候，垂在右侧的手臂猛然一紧。

贺奕的手掌在他的小臂不要命似的收紧，皮肉挤压扭曲，但奚冬顾不上痛，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贺奕。

“不舒服吗？”，他小声地问询，没得到回答。奚冬不受控制地轻握上贺奕的手，皮肤相接，贺奕呼吸的幅度明显缓了一些。

约莫过了半分钟，贺奕才回神。他胸腔起伏，以几乎是甩开烙铁一般的速度松开了奚冬的手臂。

“我。。。。。。刚刚，弄疼你了吧。”

他脸色还是很白，脖颈却通红，鬓边的碎发黏在脸上，像只受伤虚脱的小兽，狼狈又可怜。

掌间的温度骤然消失，指缝间留存的些许温热空气迅速流逝。奚冬愣了两秒，手指无意识地半握，却什麽也没抓住。

“。。。。。。没。”他垂了垂眼睫，眨了两下眼睛後又将目光转回了身旁的人，“你怎麽了，突然特别难受吗？”

贺奕僵着脖子摇了摇头，轻道了一句“没事”，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奚冬扫见他发红的眼尾，心脏空了一块似的，喉结滚了滚，将安慰与宽解的全部话吞回肚子里。

滂沱大雨似是要将大地整个洗刷一遍，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到了下午放学，几个勇士倘着大雨去解决温饱，馀下的大部分被大雨困在楼下的大厅里，刚冒个头就被雨水砸回来了。

“怎麽办，不会下了晚自习也停不了吧？”

“应该不会。我看天气预报，10点就只有40%概率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