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的流程冗长复杂,赵洋在PPT插了班里几乎每个人睡觉丶玩闹的监控截图。一天下来,好几个同学差点丢了半条命。
劫後馀生,班里几个男生在他们的小群里,极度草率地定下了周末晚上不醉不归的安排。
等通知到贺奕和奚冬的时候,他们已经每天分着趟地将啤酒“隐秘”地送回了寝室。贺奕正好借此单方面谢谢他们之前的助攻,便以奚冬的名义添了些零食,自己又找晚夜归来的老板订了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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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天气冷得人发麻,贺奕被林娟绑回家去拿厚衣服。一个多月没回来,楼下吵闹的小孩没了踪迹,也不知道是天太冷改回家闹腾还是被送学校操磨,总之,他坐在阳台上,周围只有簌簌风声。
两次成绩林娟非常满意,难得她没继续给贺奕增加压力,又逢周末,她选择在人最全的时候上楼去跟舅妈炫耀。
家里清清静静,只有白噪音的地方似乎不适合思考,贺奕注视着枝叶,指尖有节奏地跳动着,却半天也想不出什麽。
相识的画面依旧那麽清晰,跳开小说电影中那些开金手指的主角,现实在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冷漠的残酷。就如同医院的手术室,红灯亮起,红灯熄灭,一边是希望,一边是绝望。
贺奕自知不是主角,也没那麽勇敢。“未来”是与“责任”挂鈎的词语,他不敢赌,不敢用奚冬来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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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贺宏峰才从乡下回来,先急忙送贺奕去学校。贺奕几次三番推拒不了,恍惚之中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幼儿园,全部自由都由父母操控。
车开到附中北门口几十米远的那条十字路口的时候,绿灯恰巧跳成了红色。略过前面的两三辆车,不远处的教学楼一片漆黑,贺奕手机震了一下,是田野问他什麽时候回来。
“就这儿吧爸,前面不好掉头,我自己走过去就行。”贺奕不喜欢迟到,只好跟贺宏峰商量。
“那哪儿行。”贺宏峰咳了一声,“还有这麽远呢。”
“牙长一截路,我又不是不能走。”
贺宏峰调整了下後视镜,话题突然拐弯:“嫌爸爸的车不好,给你丢人了?”
贺奕:“。。。。。。”
中年男人的脑回路,他真的是不太懂。
年初家里的车基本报废,现在贺宏峰开的是一辆抵账的二手帕萨特。90多秒的红灯一闪一闪地往下跳,贺奕起先不太明白为什麽话题会突然变成这个,盯了会儿指示灯,视线胡乱飘的时候,从反光镜里捕捉到斜後方一个三叉戟的车标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黑色的玛莎拉蒂停在路边,那个地方没有车位,周围零星几辆电瓶车,将它宽阔的车身挤了一半在马路牙子上。他稍看向四周,就见紧靠着路边的馄饨店里,一个穿着烟灰色大衣的男人掀开厚重的棉门帘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手里没拿东西,脖子上挂着一条古铜色的围巾,绕着半截,被风微微卷起了半截。他出门後只是侧了侧身子,扶着门帘的那只手依旧举着,似乎在等什麽人。
这两天大降温,晚上越发冷起来,小店的玻璃上结了层薄薄的冰霜,外面站着的人呼吸间也开始冒白气,像要成仙了似的。
贺奕就是在这些白气当中,意外目睹了几米之外的小店里又钻出一个男人。他个头很高,提着两袋打包好的馄饨,在半个身子探出来的时候,先低头啄了一口先前那个男人的嘴唇。
这是一个极快的亲吻,独属于情侣间亲昵的小习惯,带着温情与缱绻,看起来惯常又平和。
贺奕眨着眼睛,几乎呆住了。
不多时,红灯变绿,贺宏峰踩下油门,帕萨特缓缓往前开去。贺奕的视线里渐渐没了那两人的踪迹,唯一回想的只有那个惯常的亲吻。
那是两个“大人”,和他这种刚成年的小孩不同,他们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或许他们也经历过艰难,或许也遭受过反对,或许也被人评头论足,可他们还是会如此做。
或许现实没有他想象的那麽严峻,或许人们可以包容这些“小衆”,就像班上不谙世事的同学,她们。。。。。。没有异言。
如果,我可以勇敢一些,会不会。。。。。。这也是他与奚冬的未来?平淡真挚写满馀生,温情脉脉填满日常,只要将生命寄托于飞速发展的医学,那现在做的一切选择,便没有後顾之忧!
低温似乎要将人冻僵似的,雀鸟缩着翅膀站在掉了大半叶子的柳枝上。贺奕到底是没让贺宏峰开到校门口,撑着拐杖自己慢吞吞走着。
两碗馄饨,一个留门的动作,还有,一条飞舞的围巾。
。。。。。。
思绪又飞快地往前掠了一大步,那两个人好似化作标杆,给他打了个完美的样!
贺奕走到西门口的时候手已经冻红了,门卫大爷一早就给他开好了门。他隔着玻璃跟大爷道了声谢,脑中忽而灵光乍现,他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在什麽地方见过这条围巾!
他眼错不眨地死盯着虚空,记忆翻涌,连大爷讲话都置若罔闻。那围巾颜色特殊,花色也与衆不同,他上次见,是在。。。。。。班里!
是。。。狗季?
虽然贺奕不认识那些奢侈品牌子,但记得上次在烧烤店,于晓婷也说过,狗季出门,上的是玛莎拉蒂。
他们这个小破地方,大概翻遍了也找不出几条这样的围巾和这样的车,多个巧合撞在一起,那就是事实。
真是季从清?
季从清,是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