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动
朱喻然的血玉痣在掌心平复到第七次心跳时,苏晴诊所的百叶窗突然集体颤动,光斑在地上拼出个模糊的放映机轮廓。许念抱着一摞旧胶片冲进诊所,马尾辫上的珍珠串叮当作响:“表姐在图书馆阁楼找到这些!是星光影院1987年的报废影带,上面有老周叔叔的签名!”
胶片盒上的“星光影院”四个字已经褪色,边缘却泛着淡淡的红光,与归影墟的光路纹路完全一致。杨溯野的斧头往胶片盒上敲了敲,斧刃映出的影带里,无数细小的影子正在游动,有的是许念数珍珠的侧影,有的是红菱折纸鹤的指尖,最清晰的那个影子里,老周正举着相机,对着镜头後的人影说:“笑一个,不然影子会记住你的不开心……”
“影带在‘重放’被契环覆盖的记忆。”苏晴的听诊器贴向最近的一卷胶片,传来一阵电影放映机的“滋滋”声,白大褂口袋里的“苏”字玉牌突然飞出,贴在胶片盒的缺口处,玉面映出的星光影院入口,霓虹灯牌上的“星”字正在闪烁,每个光点里都嵌着个血玉碎渣,“曾祖母的手稿里提过这家影院,说它在1987年台风天後就停业了,老板是老周的堂兄,也是个‘影记者’。”
许念突然指着胶片放映出的墙面,那里的光斑正在组成个熟悉的场景:沉月水族馆的水箱前,成年的许念正往水里丢珍珠,每条鱼都衔着颗珍珠游走,最後在水箱壁上拼出“红菱”两个字。“这是我做过的梦!”她突然抓起朱喻然的手腕,将他的血玉痣按在墙面上,光斑里的红菱影子突然转身,手里举着的菱角上,刻着与归影墟丝状物相同的纹路。
红菱的声音突然从胶片盒里传来,带着咬菱角的脆响:“影带里的影子会跟着血玉动,就像……就像被线牵着的皮影!”诊所的後门突然被风吹开,门外的菱花丛正在疯长,花瓣上的露珠里,红菱的影子正在往星光影院的方向跑,裙摆扫过的地方,长出些透明的胶片草,草叶上印着老周拍摄的毕业照片段。
钟匠爷爷背着工具箱出现在巷口,座钟的钟摆上拴着半张电影票,是星光影院1987年的最後一场放映:“《霸王别姬》,沈老板当年还去客串过虞姬的影子。”他往胶片盒里撒了些血玉粉末,影带里突然浮出个穿工装的影子,是杨厂长年轻时的模样,正往放映机里塞一卷标着“馀契”的胶片,“老周的堂兄当年说,这影院的放映机是‘影记器’,能把影子的心愿刻进胶片里。”
三人跟着胶片草的指引走到星光影院时,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无数细小的影带正在组成锁链,锁孔里嵌着块血玉碎渣,与朱喻然掌心的痣纹丝合缝。杨溯野的斧头往锁孔劈去,斧刃的玉鸣震得影带突然绷紧,在空中拼出老周堂兄的字迹:“影记器需‘三心共鸣’方能啓动——童心丶匠心丶真心。”
“童心是许念的珍珠,匠心是钟爷爷的座钟,真心……”苏晴的话被一阵胶片转动的声音打断,影院大厅的银幕突然亮起,上面正播放着1987年的《霸王别姬》,当虞姬拔剑的瞬间,银幕里突然伸出只手,抓着卷未开封的影带,影带上的标签写着“未寄出的信·致念念”——是老周的笔迹。
许念的珍珠串突然集体发烫,其中第七颗珍珠裂开道缝,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影核,正是归影墟孕育的那种。她将珍珠按在银幕上的影带上,影带突然开始倒放,画面里老周正往信封里塞照片,照片上是他女儿举着相机的笑脸,信封地址处写着“星光影院·1987年台风天”。
“这是老周叔叔没来得及寄的信!”许念的声音带着哭腔,银幕里的老周突然擡头,对着他们的方向笑了笑,手里的信封化作无数光粒,融入许念的珍珠里,“他说念念要是能看到这卷影带,就带她去看真正的海底星空——沉月水族馆的夜场灯光秀。”
钟匠爷爷的座钟突然敲响,钟摆上的血玉碎渣飞落到放映机上,影记器发出一阵轻快的运转声,银幕上开始播放新的画面:红菱在镜乐园的废墟上种菱花,每朵花里都坐着个小小的孤影;73号工人的工票正在融化,化作锈铁街新铺的铁轨,上面跑着列载满影子的小火车;影母与沈玉茹的影子正在归影墟的光路上散步,手里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是老周的女儿。
“原来影记器在记录‘新生的影子’。”杨溯野的斧头往银幕劈去,斧刃映出的影院二楼,有个穿旗袍的影子正在调试放映机,侧脸与沈玉茹有七分相似,手里举着的影带标签上,写着“人间的戏·第一幕”,“我爸的日记补录里说,沈老板当年客串虞姬,其实是为了用影记器记录馀契的初始形态。”
苏晴的菱花印在掌心转出红光,将所有影带的光粒聚成个透明的茧,茧上的纹路正在慢慢显形:是沉月水族馆的鱼群丶星光影院的座椅丶锈铁街的铁轨……全是他们与配角们共同走过的地方。“曾祖母说‘影记即记忆’,”她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的光粒正在结晶,变成张新的影带标签,上面写着“主演:我们”,“这些影带不是报废了,是在等所有主角到齐,才能播放结局。”
当最後一缕霞光落在诊所的珍珠风铃上时,朱喻然的血玉痣突然与所有配角的影子産生共鸣。许念的珍珠在银幕上拼出“家”字,红菱的菱花化作光链缠住每个孤影,钟匠爷爷的座钟敲响,将时间定格在“此刻”——银幕上的《人间的戏》第一幕缓缓落幕,黑场处浮出行字:“下一幕,在沉月水族馆的夜场灯光秀,记得带齐你的影子。”
朱喻然低头看向掌心的《新契记》,最新的一页上,除了他们三人的名字,许念丶红菱丶钟匠爷爷丶老周女儿的名字正在慢慢显形,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个小小的笑脸。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就像沉月水族馆的灯光总会再次亮起,那些与影子有关的故事,会在每个配角的笑声里,永远继续下去。
沉月水族馆的夜场灯光亮起第七盏时,朱喻然掌心的血玉痣突然泛起一阵冰凉的触感,像有细小的水流在皮肤下游动。许念举着第七颗珍珠站在巨型水箱前,珍珠的光芒与灯光秀的蓝光交织,水箱里的鱼群突然开始逆时针游动,在水面拼出个巨大的血玉护符图案,与归影墟的契环纹路完全吻合。
“鱼在‘指路’。”红菱咬着菱角指向水箱底部,那里的珊瑚丛正在发光,每片珊瑚虫的触手上都缠着根透明的线,线尾拴着个微型影核,与星光影院影带里的影核同源。她突然抓起许念的手腕,将珍珠按在水箱壁上,珊瑚丛中浮出个穿校服的影子,是少女时期的沈玉茹,正往水里放着写有“馀契”二字的灯笼鱼。
钟匠爷爷的座钟在入口处突然敲响,钟摆的影子投在地面上,与水箱的护符图案形成对称的六芒星。“1943年沈老板放的‘影鱼’,”他往水箱里撒了些血玉粉末,无数细小的光点从鱼鳃里游出,在空中组成行字迹,“每条鱼都藏着个没说出口的约定,需用‘水影共鸣’才能唤醒。”
杨溯野的斧头往光点最密集的地方劈去,斧刃映出的水面下,有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上的锁孔形状与他斧柄的缺口完全吻合。“我爸的日记里画过这个盒子,”他突然想起什麽,“说里面装着沈玉茹当年从镜乐园带出来的‘镜影水’,能让影子在水里显形。”
苏晴的听诊器贴向水箱壁,传来一阵类似水泡破裂的“啵啵”声,混着个模糊的女声:“……第七颗珍珠亮时,影鱼会驮着记忆上岸……”白大褂口袋里的“苏”字玉牌突然发烫,玉面映出的铁盒里,除了镜影水,还有半块菱角玉佩,与红菱脖子上的半块正好拼成完整的“菱”字。
红菱的指尖刚触到玉佩,水箱里的影鱼突然集体跃出水面,在空中吐出无数透明的泡泡,每个泡泡里都裹着段记忆:
——许念在镜乐园的储物柜前,把第七颗珍珠塞进红菱手里:“要是我忘了你,就看珍珠发光。”
——杨厂长往铁盒里放镜影水时,沈玉茹正往里面丢血玉碎渣:“这样影子就能在水里呼吸了。”
——钟匠爷爷年轻时帮沈玉茹修座钟,钟摆里藏着张纸条:“沉月的水连着火光塔的影,馀契的根在水里。”
“原来影鱼是用镜影水和血玉养的!”许念的珍珠串突然集体亮起,第七颗珍珠裂开的缝隙里,钻出条细小的影鱼,往朱喻然的血玉痣游去。血玉痣接触到影鱼的瞬间,水箱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後面的暗门,门上的纹路是由无数重叠的鱼鳞组成的,每个鳞片上都写着个名字,最显眼的那个是“沈玉茹”。
暗门後是条通往海底隧道的通道,墙壁上的荧光涂料正在组成发光的文字,是《馀契考》的补录:“沉月水族馆的地基是用血玉矿脉做的,影鱼靠矿脉的能量存活,能吞噬‘影障’——就是阻碍影子共鸣的负能量。”苏晴的菱花印在掌心转出红光,照亮的通道尽头,有个巨大的海螺壳,壳口正往外冒着与归影墟同源的丝状物。
“是‘影障的源头’。”朱喻然的血玉痣突然飞向海螺壳,红光接触到丝状物的瞬间,壳里传出阵刺耳的尖啸,无数被吞噬的影子碎片从壳口喷出,其中一块碎片里,杨厂长正往海螺里塞着什麽,“我爸当年肯定封印过这东西!”
杨溯野的斧头往海螺壳劈去,斧刃的玉鸣震得丝状物突然凝固,露出里面藏着的块黑色血玉,与时间影母的残片纹路相同,但质地更古老。“是‘初代影疫’的残留,”钟匠爷爷往黑色血玉上撒了些座钟里的铜屑,“沈老板当年用镜影水暂时压制了它,但需要定期用珍珠和菱角的能量加固。”
许念的第七颗珍珠与红菱的菱角玉佩同时飞向黑色血玉,珍珠的蓝光与玉佩的红光交织成网,将黑色血玉包裹其中。海螺壳突然剧烈震动,喷出的影子碎片在空中组成个完整的人影,是沈玉茹中年时期的模样,手里举着的血玉护符正在慢慢旋转,“当年没能彻底净化它,是怕伤及影鱼……这些鱼承载着太多人的心愿。”
苏晴的听诊器突然飞向护符,传来一阵沈玉茹与杨厂长的对话声:“等影鱼长满九十九条,我们就用馀契的力量净化它。”“要是我们没做到呢?”“总会有年轻人带着珍珠和菱角来的,就像……就像当年的我们。”
当黑色血玉完全被红蓝光芒覆盖时,海螺壳突然开始收缩,化作颗透明的海珠,落在朱喻然掌心。水箱里的影鱼突然集体转向,往隧道深处游去,在水面上拼出个新的地名:“火光塔”。
“看来下一站该去那儿了。”杨溯野的斧头往影鱼游动的方向劈去,斧刃映出的塔尖上,有个穿工装的影子正在敲钟,钟声的频率与座钟完全同步。许念突然指着水箱壁,那里的影鱼正用身体拼出“明天见”三个字,珍珠的光芒在字上流转,像撒了层碎钻。
离开水族馆时,夜场灯光正好熄灭最後一盏,红菱突然抓起许念的手往入口跑,那里的菱花丛正在结出透明的果实,每个果实里都躺着条小影鱼。“它们会跟着我们的影子走,”红菱的声音带着兴奋,“就像……就像我们的小尾巴!”
朱喻然低头看向掌心的海珠,里面的黑色血玉正在慢慢变得透明,露出里面藏着的细小火光,与远处火光塔的方向遥遥相对。《新契记》最新的一页上,除了“火光塔”三个字,还画着条跃出水面的影鱼,鱼尾上缠着的丝状物,正往塔尖的方向延伸——像条未写完的省略号,在夜色里轻轻颤动。
[作者有话说:先别着急哈,才15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