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倾尘继续说道,“等下,表妹可否再送一些给我,我闻着,也好歇息。”
沈衔月望着他唇角淡淡的笑意,忽而反应了过来,他这是想帮自己脱身,她连忙点头,“有的,我这就去取。”
说着,她向老夫人和慕容嫣行了一礼,“祖母,母亲,我先告退了。”
老夫人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时倾尘,略一点头,“去吧。”
沈衔月经过时倾尘身侧的时候,轻声道,“谢谢你。”她顿了顿,“时倾尘。”
时倾尘眼眸深处泛起一丝波澜。
她唤的不是血亲之情的“表兄”,也不是兄友之义的“天澜”,而是“时倾尘”。
“时”是他的姓。
“倾尘”是他的名。
直呼一个人的名姓,要麽深恶痛绝,要麽形同陌路,要麽至亲至爱。
时倾尘望着她。
她会是哪一种?
*
听澜苑。
庭下积水空明,月华微漾,风过处,拂落一池婆娑花影。
时倾尘给自己的伤口敷了药,此刻药迹未干,他披着衣裳,席地而坐。
竹影摇曳,他擡眼,凝视着明瓦上映出来的那一抹倩影,她站在他的门外,擡了擡手,似乎想要叩门,须臾,又放下了。
他望着她踌躇不决的样子,唇角不自觉上扬,这个表妹,有点意思。
时倾尘轻声开口,“有什麽事吗?”
沈衔月听见他的声音,微微一怔,她回首,看见了青石台上的他,“你在这儿?”
他笑了笑,“不然呢?”
她想到自己方才的忸怩都落在了他的眼里,脸忽然就红了,她默默安慰自己,幸而天黑了,倒也瞧不真切。
沈衔月拨开竹叶,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暗香疏影,月华微漾,她穿着一袭郁金香染缬抹胸千褶裙,单丝罗银纹披帛,行动时,腰间的流苏玉环绶玲玲作响,音韵入风,清脆琳琅,似是大珠小珠落幽潭,又似松叶萧萧鸣山涧。
时倾尘坦然地看着沈衔月,她很美,但在某种意义上,这已经和他再无干系,自从他从“建安盟”得到沈衔月确为梨容的消息之後,他对她便已断了男女之念,思慕之情,那夜凤箫走後,他在冰水中待了一整晚,水很凉,夜很冷,他由着刺骨恶寒席卷全身,彻及心脉,只有这样,他才能短暂忘掉心底不为人知的酸涩。
沈衔月望见他眼底的疏离,微有疑惑,她以为他在慈安堂出手相救,是因为爱上了自己,至少,他对自己应该是有几分喜欢的,可是这一刹那,她又有些不确定了,她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为什麽要救我?不要告诉我,你使出这招苦肉计,是为了不去长安赴宴。”
时倾尘微一挑眉,“为什麽不?”
“如果真是这样,你大可以散出消息蒙骗外人,何必真的折损自己?”
“嗤,你既然想到了这一层,便是个聪明人了,你既然是个聪明人,又怎麽会不明白,做戏要做全套,再说了,这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麽?”
沈衔月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就没有别的原因吗?”
时倾尘沉默了一下,半晌,他擡眸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当然有。”
沈衔月走近一步,“是什麽?”
风吹乱。
半片痕。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时倾尘轻轻开口,声音如玉寒凉,“因为我想保护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梨容,我们身上流着共同的血液,我们都是时氏一族的儿女,我会护你一世的。”
他顿了顿,补充说,“以兄长之名。”
沈衔月勾了勾唇,似是嘲弄,“好,我明白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做一件事。”
“什麽事?”
她没有说话,而是径直向他走了过去,醉人的香气越来越近,他有一瞬间的失神,清辉澄澈竹沧澜,花影斑驳月婆娑,她的脸庞细若白瓷,灿若流霞,颊侧晕开一抹少女的娇羞。
他忽然猜到她要做什麽,神色几变,试图阻止她,却被她直接扑倒在草丛间。
……
她在他开口之前,吻了上去。
……
半盏春信半盏月。
……
半江花香半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