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她吃痛至死靡他,永不相负
四十五丶她吃痛至死靡他,永不相负
李元彻的双手不住颤抖。
他盼她,盼了许久许久。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忽而不敢了。
他不敢看她仇视的眼神,他不敢看她在其他男子的怀抱里温存缱绻,软语盈盈,他不敢看她的笑靥在触及自己的一瞬间,化作恶与憎,他不敢。
他不敢。
李元彻是弑父杀母的逆子,是搅乱朝纲的奸佞,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罗,上一世,这一世,他从来都没有什麽不敢的事情,他在皇位的厮杀中博出一条血路,早就忘了“怕”字怎麽写。
若怕,焉能留得命在?
可,他怕她,只怕她。
李元彻嘲弄地勾起唇。
世人羡慕他天潢贵胄的身份,羡慕他享用不尽的富贵,羡慕他无需劳作,就能拥有闲散安逸的太平人生,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生在皇家是一件多麽可幸又可悲的事情,亲情丶爱情丶兄弟情丶师生情,这些对于普通人而言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于他,却是奢望。
他的父皇把他视作锤炼太子的刀石,他的母妃把他视作邀取恩宠的工具,他血脉相连的兄弟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他深爱的女人心中至死藏着另一个男人……
可悲吗?
可笑吗?
李元彻紧握剑鞘,缓缓掣开沙哑的门。
香风曳地,帘栊漫卷,隔着薄透清亮的蝉翼纱,他觅见榻上女子的玲珑身影。
他瞳孔霎时失神。
这一场悠悠大梦啊,恍如隔世。
“铮”的一声。
他手中的折羽剑倏然坠入永夜。
静谧的黑空,白鸥划破水面,漾荡出一片细碎斑斓的光痕。
沈衔月睫毛轻颤,从梦中悠然转醒,在看清来人的一刹那,神色遽变。
李元彻望见她不加掩饰的厌恶,唇角掠起一弯自嘲而又凄凉的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在他的记忆中,她从来不会对自己笑,即便有,也是虚与委蛇的应付和不耐,只有对着另一个男人的时候,她的笑容才会有几分难得的真心实意。
李元彻弯腰拾剑,待瞧见她的身後空空如也,他不自觉放慢了手中动作。
“他居然没和你睡一起?”
“呸。”沈衔月攥紧锦衾,“李元彻,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龌龊吗?”
李元彻心里的惭悔在这一刻陡然化作涛涛恨意,他大步上前,擡臂间,剑鞘霍然勒住她的玉颈,月光洒落,皎皎生姿,她的肌肤是那样的干净,那样的脆弱,仿佛只要轻轻一捏,就会碎掉。
沈衔月淡漠擡眼,毫不惧怕地迎上他的滚滚杀意,“怎麽?你想杀我吗?”
他咬牙,她这算什麽?仗着自己喜欢她,便肆无忌惮,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自己的底线吗?他爱惨了她,也恨惨了她,扪心自问,他何尝不想一剑杀死她,反正于他而言,人命,不过儿戏罢了,难道她不该死吗?难道他恶贯满盈,死有馀辜,还在乎多她这一桩罪孽吗?
可,他就是下不了手。
他不知道她给自己灌了什麽迷魂汤,竟让他对她这般着迷,这般痴狂,为了她,他甚至连皇位都甘愿舍弃,她是毒药,亦是他唯一的解药,她若不在了,他也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李元彻恨声道,“衔月,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你,这样,我们就一了百了了,我是一定会下地狱的,有你陪着,我也就不寂寞了。”他牵指,慢条斯理地抚弄着她的脸颊,阴鸷晦暗的眼眸中闪烁着狂热而又病态的笑意,“可我怎麽舍得你现在就死呢?我们既做了夫妻,要死也该一起死,待到百年之後,尸冢相接,同棺而眠,衔月,你说是不是?”
“你真是个疯子!”
沈衔月别开脸,不看他。
李元彻脸色一沉,粗糙有力的虎口使力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擡起头。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从始至终,你心里就只装着他时倾尘一个男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他做的一切真的值得吗?”
她轻蹙眉,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李元彻,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他笑了笑,三分得意,七分悲悯。
“果然,你还是最在意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