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枕张了张口,“谢谢……”
阿姐:“没事,你回去吧。”
姜枕擦了下眼睛,弱着声音:“我想跟着你。”
“……”阿姐有点不耐烦地转头看他,“我说你这人——”她突然泄气,“算了,你跟着我吧。不过我刚才没了把神器,你说话最好收敛点。”
说完,她又道:“你那乾坤袋是拿来当摆设的吗,左手不要了?”
姜枕这才迷糊地去翻止血丹。
阿姐往前走:“你看,老妪分明也是鬼魂,在记忆中的极乐之地,为何还是吃不饱穿不暖。”姜枕吃药,一边看着她,“因为她们所求太少,而有人又渴望太多。他们分明不会认得彼此,却会影响着对方的生活。”
姜枕把药上好了,忽听到阿姐拍手。随着大乘修为的波动,面前赫然开始扭曲。俨然是老妪被冻死在寒霜中,锦衣公子身边的人也愈发因此而减少,最后“金枝玉叶”成为了空壳。那些画面像镜子般将他们围了起来,而第二副则是老妪过得不错,而锦衣公子得罪了人,杀戮上门,村里的人都被害了个遍。
阿姐道:“这些都是极少数。他的府邸奴才一定过得比老妪好,但老妪却很因为他们过得好而变得更糟。”
姜枕忽然察觉到根须的旁边有许多黑气。
“远的事情并非真远,近的事情却近在咫尺。”阿姐收拢灵力,问姜枕:“你可想到了什么?”
姜枕老实说:“没有。”
阿姐笑,“蠢的。”
姜枕:“……”
不知何时,有道婴孩的啼哭湮没在风雪的嘶吼中,阿姐往北向看去,愣了一会儿,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所有的东西都没有看上去那般简单。你所认为的善,实则是相互影响的恶。”
因果循环,报应往返。
她说完,突然道:“你的道侣在找你,你不去接应他吗?”
阿姐突然笑道:“你自己偷跑出来的?怎不打商量,当真是自愿成亲的?”
姜枕点点头。
阿姐便收回眼神,没说话了。
姜枕却觉得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他已经没有族亲了,阿姐是最后的亲人。忍不住地说,“他人很好……不会欺负我的。”
说完,姜枕自己都觉得莫名,如果阿姐认出他还好,像是跟族亲介绍自己的道侣、可不认得,岂不是像抽疯了的人?
阿姐却安静地听了,随后冷着声音道:“嗯,你值得。”说完,她接着道:“那个男人可告诉你这里发生的事情了?”
姜枕一懵:他走得太急,忘记看卫井的记忆了。
阿姐道:“去吧,正事要紧。”
姜枕也不再勉强,问:“那你呢?”
阿姐道:“随后就来。”
姜枕得了肯定的答复,心里安定下来。不舍地看了阿姐几眼,才转身要走。可行了数十步,他又抑制不住内心的那阵孤寂,回头去看阿姐。
阿姐也同样看着他,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后悔吗?”
姜枕:“什么?”
“你刚刚哭得那么惨,是因为现在的生活你不喜欢?”
姜枕愣住。
“不是……”
他不是不喜欢现在的生活,而且因为唯一的族亲站在眼前却没办法相认,看着对方对他置若罔闻的时刻,觉得过去能忍受的孤独像刀子一样扎在心口上。说前功尽弃不可能,说接下来不能忍也谈不上,只是觉得疲乏不堪,被拖着往前走了。
姜枕道:“我不是因为现在才哭。”
女修又问:“那现在呢,你会为现在而后悔吗?”
难得阿姐多问了几句,姜枕想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所以他想,如果阿姐在,更或者已经飞升,独留他一人在世间流转,没有遇到谢御等人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呢?如果没有谢御,他会知道这么多入世的经验吗,如果没有谢御,他能感受到保护的温度吗,会体验到,领悟到活着的感觉,而不是游魂吗。
更或者,没有遇到消潇,温住,时弱,那他真的会成为现在的自己吗?
而现在的自己,会后悔吗。
雪愈发大了,锦衣公子已经让自己的奴才把窗棂关上,老妪也陷入了沉睡之中。姜枕摸了摸自己发丝,一片濡湿。捏在手心中,已经感觉不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