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她那麽不明不白的消失。
他没有直接向警方提供他所查到的岔口画面,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大肆寻找,他将自己完美隐藏在摄像头中,偷偷搜寻着有关于时毓的消息。
他知道用一个人来顶替一个人是一个大胆的决定,利用一个人的生命来博取警方的同情,从而达成他自己的目的也很卑劣,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死不了,那就要豁上一切去找,去查,直到死为止。
时毓很聪明,她会顺着他所露出的马脚,利用姜釉白周围所有的资源顺藤摸瓜地往下查,有了她的加入,催化反应更加迅速。
时毓站起身。
日光从她身前斜斜穿过,她擡起一只手挡了挡阳光,眯了眯眼,坦然道:“常屿青,你这种做法真的挺卑鄙挺自私的,但从釉白的角度出发,我又觉得你很可怜。是不是很可笑,明明自己已经被你当猴耍了,我还觉得你可怜。”
时毓冷笑两声,继续说道:“甚至可怜到我会替她感到一丝欣慰,还好有你的不顾一切,让事情离真相近了一步。”
常屿青知道在他选择要去揭开那层保护伞时,为此时毓一定会吃些苦头,但他还是擅作主张地去做了。就算此刻时毓骂他丶打他丶让他去死都是应该的,但她却觉得他可怜,甚至为姜釉白感到欣慰。
常屿青很难去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她越是坦然,他就越羞愧,却也越庆幸。
还好她和她的血缘,冲淡他对她的伤害,让她现在还愿意与他站在同一战壕。
“不过你也别觉得我是真可怜你才愿意继续被你利用,我是想见她一面。”
见一见,那个与她最近的人。
“明白,我不会多想的。”
“也不知道我那傻妹妹怎麽看上你这个榆木脑袋的,常屿青,你不觉得你在外人面前真的挺木的吗?”
木吗?
或许吧,毕竟他把他所有的热情和风趣都留给了一个人。
“算了,跟你这种顶级恋爱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你怎麽知道我的存在?”
或者再直白一点,她该问姜釉白怎麽知道她的存在。
时毓正想要不要再直接一点,重新提问,就见常屿青已经开了口。
“釉白曾经见过你。”
“见过我?”时毓有些难以置信。
“大概是釉白上高中的时候吧。那时候她和老姜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在一次争吵後,老姜重提了一下她之前被遗弃的事。釉白虽然已经坦然接受她被遗弃的事实,但心中还是有个郁结难开,于是就萌生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我猜测,她那时候也不是要逼父母相认,只是想知道她被遗弃的原因。
当时负责她们那片的孔警官特别负责,听说这事後也很上心,里外里查了好几年,好像在釉白大三那年才有了结果。釉白知道後很激动,特意去买了条新裙子见她父母。
但谈话不到还半个小时,她走出了屋子,对着孔警官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抱歉孔警官,他们不是我的父母,我好像找错了’。孔警官一听这话,瞧着四个人一样的眉眼就知道这事没谈拢,当即带着釉白就返回了山居。
在路上,孔警官就问她为什麽不再多待一会,她说没有必要,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天她所谓的亲生父母,在见她第一面的时候,没有激动,没有关切,只对着她的鼻子大骂‘时毓,你死混到哪去了,你弟都快高考了,能不能帮他复习一下’‘你是不是嫉妒你弟,就不盼着他好啊’。”
说到这,常屿青下意识看了一眼时毓。
时厝高考那年,是时毓入厂打工的第三年,也是她初次尝试写新闻稿,她忙于生计焦头烂额,怎麽可能会有时间帮时厝那种买分的烂泥复习。她不用想也知道,姜釉白所描述的这段骂词已经是删减版,她还不清楚,她们对她能说出什麽好词吗?
只是白白让那时候的姜釉白,替她挨了一顿骂。
时毓心中一阵酸涩,长呼了一口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釉白那时候还不清楚你的存在,解释完,她妈才拉着她的手说都是一场误会。她说她一直都记得釉白,不然也不能给小儿子取名为时厝,就是弥补当初无力抚养两个女儿的遗憾。”
她们怎麽有脸说,取名时厝是为了弥补遗憾?
严格来讲,时毓也不是不知道姜釉白的寻在,只是在她的认知里,姜釉白的实际身份是那个和她同时出生,因她而逝的弟弟——时错。
时毓能够知道时错的存在,是在时厝上小学的时候,时厝作为幼子,自小顽劣,三天两头就被请家长,在时厝在班上又把别人打了後,她听到她妈跟她爸抱怨:
“错错错,都是这破名字闹得鬼,非得让他继续叫什麽时厝,改了字也觉得晦气。”
“你忘了当初大仙怎麽说的了,必须把错改为厝,不然压不住之前那个孩子的怨气。这事说起来还是怪老李,当初他非说你怀的是龙凤胎,给老爷子激动得先去算了两名字,女孩叫时毓,男孩叫时错,说是不叫这两名,就留不住孩子。可谁知道一生下来哪是时错,简直就是错误!”
“嘘,你小声点吧,时毓还在屋里呢。”
“一个丫头片子怕什麽,再说要不是她,她能留在这家吃穿不愁,安心上学?去,把她给我叫出来,正好我有话跟她说。”
“你又要胡说八道什麽啊!”
“你他娘的,让你叫就去叫!”
男人一摔酒杯,不等女人叫喊,躲在一角偷听的时毓就怯生生走了出来。
“爸。”
“时毓,你给我听好了,其实你妈当初怀的是龙凤胎,但就因为你的体型太大,在你妈肚子里占的养料也多,活生生把你的小弟弟给挤死!”
“时毓,你欠咱们老时家一个儿子,一条人命!”
“往後你必须加倍补偿在时厝身上,来好好赎罪,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