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种情况大概维持到姜釉白在妇産科站稳脚,在姜釉白二十六岁生日,常屿青向她求了婚。
三个月後,俩人领了证,在姜釉白的强烈要求下,婚礼仪式十分简单,尽管仅有的几位亲朋好友见证,但俩人依旧坚信她们就是最幸福的存在。
套用姜釉白的原话来说:“我们的过去没有太多人参与,往後可能也不会有太多人参与,但只要我们用心把日子过好,两个人也可以成为千军万马。”
婚礼那天的常屿青哭得像个孩子,他将姜釉白一直抱在怀中:“这些年,你总说是我的出现救赎了你的生活,可你知道吗,在十九岁那年,我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不就直接死了吧’。
可当我遇见你那刻,我突然开始劝导自己,‘你看,这个世界还是有跟你同频的人,要不再活一年。就一年。如果敢肯定她就是你认定的人,那就为了爱她而好好活下去’。”
姜釉白想过这些年他在外展示的开朗并不是他真正的底色,而他所谓的积极也不过是两个原本沉闷的人,需要一个相对外向的人来与外界接连联系。
如果一个家庭需要这麽一个角色的话,那他很乐意充当这个角色,所在在很早之前,他决定要成为她的家人时,他就悄悄改变了他的性格,尽量让越拉越多的明媚将她照笼。
然後以此来温暖她,成全她。
这麽多年,姜釉白已经习惯了他在她面前的插科打诨,真等他向她全部袒露时,她的心还是跟着狠狠抽动了一下。
她望着厅前那排空荡的父母席位,用力抱住他:
“常屿青,在东亚不幸的小孩中,常常会有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的幻想,在他们认知里,只要他们剥离这条由他们创造出来的生命,就是割断亲缘的最好报复。可他们忽略了一点,如果一个人压根就不在乎的话,那他们再怎麽折腾都是没有意义的。”
姜釉白换了口气,压了压浮上来的酸楚。
“我从来都没给你讲过吧,其实在老姜收养我之前,我被遗弃了两次。第一次,据说是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爸妈因为一下子得了两个女儿,为了再养一个儿子,就把当时比较体弱的我遗弃。
好在,我遇到了一对年轻夫妇,她们将我带回家,给了我一个相对欢乐的童年。只是後来她们有了自己孩子,就打算将我送回福利院,其实我挺能理解的,毕竟在我很小的时候,她们就告诉了我真相,我走是应该的,不过不幸的是,在她们送完我返回的途中,遭遇了车祸,一家三口当场毙命,这就是我的第二次被遗弃。
後来,我在福利院待了两年,院长妈妈说只要我们够乖就会有人愿意收养我们,我当了真,我努力维持着我的乖巧听话,终于迎来了一位男人的青睐。他说他一直想要一个听话的女儿,他走遍附近的福利院,还是觉得我最符合他的标准。
常屿青,你知道吗,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觉得那是我前十一年里最快乐的瞬间,我觉得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个人是为了我而来的。
男人的社会地位应该不低,领养手续还未全办完,院长妈妈就允许他带我回家。临走院长妈妈把我打扮像个洋娃娃,她殷切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乖乖的,只要我够乖,那就一定不会发生之前的事。
我听了她的话,跟着男人回家,他让我穿什麽,我就穿什麽,可当衣料越来越少,他看我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暧昧的时候,我可以隐约察觉出来一丝不对劲。于是这次我没等他因为我的反抗而遗弃我,我趁着他出差,偷偷逃离了那座华丽的别墅,我跑了很远很远,再醒来时就遇见了老姜。
我刚见老姜的时候就察觉出来一些异常,她的穿着打扮和身上的香水味太像是院长妈妈所说的危险人物,可那时候的我没有选择,我只能赌一把,大不了就是从狼窝到虎xue,要是改变不了,那就是我的命。
事实证明,我赌对了。老姜确实曾犯过错,但不可否认,她是一位好母亲。她这一辈子明明没有被爱过,却还是在笨拙地学习如何爱一个人,只是我太胆小了,她临走我都没能叫她一声妈。
我不是像她们说的那样嫌弃她的过往,我没能叫出口只是不想用母亲的身份束缚住她,我不想她会因为责任而感到害怕,然後将我遗弃。我是真的不想被再被遗弃了……”
说到这,姜釉白已经泣不成声。
常屿青虽因哽咽未能发出声,却紧紧回抱着她。
像是在用力证明,他在。
他会一直在她身旁。
姜釉白停歇了一会儿,从他的怀抱中擡起头,望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今天讲这些,不是想跟你比一比到底咱俩谁更惨。我只是想强调,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人,更懂得被抛弃的滋味。”
“既然她们不想要我们,那我们就越要堂堂正正地活着,精精彩彩地活着,活到让她们都忽略不了的程度,活到不再期盼她们任何一丝关注的程度。她们有她们的生活,我们也有我们的生活,我们只要不留馀地地去过好我们的生活就好。”
“毕竟从今天起,你我将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
“常屿青,你愿意成为我这後半生,唯一的亲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