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容顾不上去想御前宫人送她是否合乎礼制,连忙起身,朝皇帝又福了福,跟着两个小内监走了。
御前宫人安静,一路无话。漪容心里乱糟糟的,出了宫门后,睡莲不敢在外胡乱说话,和一个婆子一道将她扶上马车后,才急切问道:“少夫人,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漪容虚弱地倚在车壁上,摆摆手,没有说话。
她脸色苍白,鬓边微汗,睡莲拿着手帕给她擦汗,又碰到了她的背,惊讶道:“少夫人怎的出了这么多汗?”
睡莲开了车门吩咐婆子,快到谯国公府时就赶紧下车回去让人备好冰盆。吩咐好后,睡莲不好在车上给漪容擦身,小声问道:“少夫人,可是宫里出事了?”
漪容低声道:“无事。”
她闭上眼睛,方才光景如一副朦胧画卷在脑中徐徐展开,恍若做梦——
任谁也想不到这事。
只有皇帝寸寸侵略的目光无比真实。漪容忍不住瑟缩,她不是没见过男人看来的种种目光,或是惊艳,或很猥琐。
皇帝的眼神和别人都不同,却让她怕得一想起就连带着嘴唇都发颤。
除了眼神,还有那些温和的问话。。。。。。
漪容怕极了,不敢去深想皇帝何意,但这本来也是一件不用深想的事情。
要不要告诉澄郎?
漪容想了一路,都没有想个明白。回府后,漪容去沐浴,泡在香汤中整个人略略好受了些,换上新衣裳,梳理在车上蹭歪的发髻。
这时,内室外有婢女声音响起:“夫人请六少夫人过去回话。”
语气隐含指责,她确实是应该一回府就去给陈夫人请安回话的。
漪容将卸下的白玉篦拍在妆台上,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围着她梳妆的睡莲,水芝,水芸都愣住了,随即轻声问道:“少夫人,您怎么了?”
漪容咬唇,飞快抹去泪水,道:“只是这几日太累了。水芸你去外边说一声,说我回来路上出汗,所以才先回来沐浴,让她稍候,我梳妆后就过去。”
她又吩咐剩下二婢动作快些,收拾妥当后出去了。
去正院的路上经过几棵高大樟树,绿意森然。明明是走习惯的路,漪容却有些恍惚,觉得这绿色太深,简直可怖。
谯国公府规矩严,一路都是静悄悄的。
路上遇到的仆婢见了她,都是屈膝行礼,并不做声。走过长长的游廊,过了一道道门,深宅大院的一片寂静中,漪容思绪起起伏伏,总算在到正院前回过神,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
崔后骤然传召,漪容不是没怀疑过她是受了皇帝的命令,但这念头转瞬就被她否决了。估摸是崔后有不好意思说的难处,想让亲近家眷陪着。
在陈夫人面前,漪容撑着精神,轻言细语地先为没有立即就来回话请罪,再将和崔后的对话缓缓道来。
陈夫人思索许久,说若是崔后再传召,让她小心陪着宽慰。
漪容表面应下,心里却想着绝对不能再去了。
没错,她快步走回观贤院,饮了一杯酽酽的热茶,绝对不能再去了。
皇帝没有迁怒的意思,未婚姑娘进宫怕被人说谯国公府想再出一个后妃,那她几个嫂嫂总归是能去的。
但崔后在几个兄弟里最疼崔澄,和她关系在几个少夫人里亦是最好的。若是传召,陈夫人十之八九还是会让她去的。
得想个办法。。。。。。漪容立在窗前,手里无意识地撕着一朵芍药,直到猩红的花汁流入指甲里,她才惊觉她已经想好了。
不能告诉崔澄。
皇帝身份使然,崔澄又能有什么办法,要因为皇帝和她多说了几句话就去质问皇帝吗?她想个办法躲一段时日,等皇帝册后纳妃,哪里还会记得她一个臣妇?
漪容抚着心口,怦怦直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