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入局
太极宫,一场废黜玄宗另立新君的讨论,正在秘密进行。
太平公主向李旦及衆宰相历数废黜李隆基的理由:李隆基是庶出三子,而成王李成器是嫡长,李隆基即位与礼法不合。而李隆基无论在东宫时还是即位後,都道德败坏,忤逆悖上,实不堪当天子重任。
太平公主表态後,窦怀贞丶萧至忠丶岑羲丶崔湜皆以为然,立刻表态支持,而新任的兵部尚书郭元振则坚决反对。
郭元振怒斥窦怀贞等人皆阿谀顺旨之辈,当今陛下虽不是嫡出,但于铲除韦氏乱党有功,即位以来裁汰冗员,严格官员选拔,一改吏制,即使有过,但还未到废黜的程度。道如今北境战火未平,若又废帝,必影响北境之战。
郭元振是三朝元老,无论是武周时期还是中宗李显时间,都未参与党争。为人正直,对大唐忠心耿耿。韦後弄权时,意欲收揽郭元振为已用,郭元振不从,还遭到过暗杀。与李隆基更无任何交集,因此李旦才放心将兵部交至他手上。
郭元振表明态度後,另一位宰相陆象先才明确表态反对废帝,此人是太上皇李旦的嫡系。
七个宰相中四赞同二反对,而魏知古则未表态。废帝一事,暂无统一意见,太上皇李旦未表态,只是说了一句待天子巡视北地後再议。
太平公主府。
宰相窦怀贞丶岑羲丶崔湜以及禁军统领常元楷丶李慈正在听从太平公主的安排。
衆人中间,是一张长安舆图。
太平公主道:“常丶李二位将军率北门羽林卫从玄武门攻入武德殿,窦相丶岑相在南衙率兵响应,南北夹击。”
崔湜道:“是否等到李隆基出京再予追杀?届时他无法再调动羽林卫。”
太平公主摇头道:“不妥,我一直怀疑李守礼和那两万人马的去向。”
太平公主手中拈了个纸条,递给崔湜:“这是从邠王府截获的密函”。
崔湜打开纸条一看,冷汗直流:“原来邠王与郭元振早有勾结,难怪郭元振极力反对废帝。这麽看来邠王假意出征幽州,实则受了李隆基之令埋伏在长安城外?难怪他到了幽州一直龟缩不出。”
窦怀贞同样惊道:“万一公主所料为实,就算我等在宫内诛杀了李隆基,待邠王率大军攻入,我等岂不成了瓮中之鼈?”
太平公主冷笑道:“除了李隆基,还有太上皇,难不成他能将养大他的叔父也杀了不成?诸位不用担心,邠王,我自有办法对付。”
岑羲道:“那得也防着邠王提前入京,影响大事。”
太平公主拍了拍手:“我向诸位引荐一人。”
帘後,进来一个中年男子。
“贺兰锐!”崔湜惊叫道:“公主,此人是邠王的人,怎会在此?”
贺兰锐一双锐利的鹰眼看向崔湜:“崔公恐怕误会了,我贺兰锐,向来只忠于强者。”
太平公主道:“如今贺兰将军是朔方军的副统领,有他和朔方军在,保管李守礼入不了京。”
四月初六,玄宗李隆基出京前夜。
亥时,自玄宗李隆基所居住的大殿武德殿,发出振天的厮杀之声。厮杀之声自东向西,一路从武德门丶传到了虔化门,直奔北门禁军所在的玄武门而去。
李旦闻到鼓噪以及惊叫之声,提了把剑出了太极殿:“何人作乱?”
他第一反应是太平动手了,对于太平在禁军中的布置,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平一直想立李成器为帝,借用太平之势将李隆基拉下帝位,是他与太平的默契。
一名禁军跑来跪于李旦面前,抱拳道:“啓禀太上皇,是陛下带了大队人马,从玄武门向太极殿杀过来了!太上皇快走吧,臣等为太上皇断後。”
李旦目露厉光:“这个逆子!”虽气极但不见慌乱。
他对这个侍卫吩咐:“速召郭元振赴承天门,号令南衙勤王救驾,朕要与这不孝子决一死战!”
平康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太平公主府後门出发,悄无声息地向大明宫的方向驶去。
崔湜一身马夫打扮,在前驾车,小声地对车里道:“公主,真的不去太极宫吗?太上皇。。。。。。”
太平公主凤眸轻闭:“让他们父子自相残杀吧,我四哥能除了这个儿子最好。如若李隆基胜了,南衙和朔方军就可正大光明的起事了。”
“那窦怀贞如何处理?”
太平公主冷声道:“这个叛徒,且容他蹦跶两天!”
崔湜虽面上不显,但後背已被冷汗浸透。几日前,得李隆基召见,对于他开出的优厚条件,他不是没有动心,但最终,仍是直觉救了他。
太平公主假意宫变,故意向已经投靠李隆基的窦怀贞透露整个宫变计划,虚虚实实,终引得李隆基提前动了手,而公主则保存实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过,若太上皇和李隆基都倒了台,公主究竟要立何人为帝?宋王?崔湜先否了这种想法,太平公主之前多次向太上皇提议立宋王李成器,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只是获得太上皇支持的手段。李成器终究是太上皇的儿子,和公主并非一条心。
难道是想效仿她母亲成为女帝?这。。。。。。恐怕阻力重重。
长安城外,一阵踏踏的马蹄声似要将这天地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