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第二天醒过来後,她发现有几通响铃三十五秒的未接来电。
奉颐笑了,关掉手机。
就是故意晾着他。
她做事认真,一向到片场得早。
今天统筹只排了这场戏,因为倪知呈发了话,想用最好的方式去呈现。
这一段倪知呈也抠着脑袋想了许久,怕奉颐不入戏,怕奉颐年轻,这麽复杂的情绪呈现不到位,最後效果不尽人意。
因此他想过许多办法提前引导奉颐。
倪知呈虽然没有过一日系统性学习,可在创意与艺术感悟方面,确实是个非常优秀有天赋的导演。
奉颐最欣赏倪知呈的一点,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拍下韩叶子那些受侵害时痛心疾首的片段,仅仅靠台词,与演员之间互动的微表情,直接一笔带过,暗示观衆。
品味简直高级。
奉颐准备得充足,化妆时一直酝酿情绪。
与她搭戏的那位老师人挺好,怕这戏给小姑娘留下不好的阴影,开拍前还不断同她开玩笑,放松气氛。可开拍後,老师却忽然脸一变,阴沉猥琐的神色看得奉颐瞬间入了戏。
临近夜晚的黄昏自有调情的功效。
韩叶子借了张典的男生校服,扔掉了那条被她视作罪恶的裙子。但那天回了家进了房间後,喝醉的继父还是跟了进来。
这种时候妈妈永远不在。
门又被关上了。
咔哒一声。
房间光影渐渐暗了,门上的夕阳馀晖旋转颠倒,诡异行走至地板,直至彻底消弭不见。
奉颐转过身,神思微恍。
昔年西烛继父李啓平那张肥肉大耳油腻不堪的脸,就这样浮现在眼前。
男人浑身酒气,上身没穿衣服,口中嘟囔着“小骚货,怎麽这麽晚才回来”。
奉颐心中惊骇,被逼得连连後退。
弱小的姑娘那一夜被骗回家,门被亲妈锁上,一转身便看见对自己觊觎已久的继父。
口中腥臭扑面而来,男人丑陋的脸庞如同地狱中恶臭的痂壳,魔鬼一般的蹄子伸向最喜欢的花裙子。
残忍的画面一幕一幕地从脑海中浮现。
起初还会绝望地哭,可没人搭理。
最後女孩子发现亲妈竟然故作耳聋,慢慢就心如死灰,如同死尸,不再挣扎了。
窒息生厌的家庭,冷漠扭曲的社会。人人都冷眼旁观,又个个自以为是上帝,端着可怜残破的架子在事後对别人指指点点,形同活该沉没于地狱熔岩中的残次品下等物。
奉颐踉跄後退。
所以怎麽会不恨呢?
她恨不得亲手捅死李啓平,还有西烛那个蠢了一辈子的亲妈。最痛苦的时候,她特别想把他们碎尸万段,然後喂狗祭天。
转瞬间,夕阳再度映照回房间。
皮肤真实的触感令她霍然回神。
呼吸因为紧张而急促,她瞧着那张脸与步步紧逼的身躯。在男人抓住她裸露手臂的一刻,弦绷意断,恨意与恐惧陡然升级,情绪汹涌,突然爆发。
那一刻不知怎的,心突然一横,猛地扑了上去。
扑倒了那个以为是少女投怀送抱的继父,屈膝猛踹向对方的裆部,然後死掐着身底人的脖子,那根又粗又油的脖子。
底下的人脸在一寸一寸地与李啓平重合。
奉颐神思一晃。
自然情景中激发上来的情绪有最自然最伟大的发挥空间。
烂醉的男人浑身无力,晕头转向倒地不起,常年懒散的老男人即使拼命挣扎,也依然拼不过使了蛮力的正值当年的年轻人。
他没有力气。
韩叶子,快!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