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101章
◎戛纳华灯初上,暗耀冉冉而起◎
警方在秘密侦查前期怀疑过奉颐,後来却未发现她与常师新存在共同参与的实质性证据,这就说明她本人对这些勾当根本不知情,也说明她与常师新并非共同体。
如今常师新潜逃在外,他父母双亡,妻女在多年前也已移居海外,那麽身边亲密关系的人除了女友金宥利,就只剩了奉颐。
警方联系奉颐时,大意是如果常师新联系她,请一定第一时间通知警方,不可知情不报,且长期潜逃难以为继,应尽快主动投案争取从宽处理。
从听见警察将声音的那一刻起,奉颐整个人如同木偶一般僵在了原地。
她举着手机,目光怔然地坐在办公室里,脑间来来回回都是警察的话。
电影节在五月份开幕,从四月名单公布开始,她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准备丶完善。但面对如此天大的好消息,她却暂时放下这边所有的事情,专程请来了身边一位合作多年的律师咨询请教。
律师听完後直接说道,常师新这样的,没个十年出不来。
那天宁蒗也在身旁,听见完後登时红了眼眶。
而奉颐在听见那个沉重数字後,愣了两三秒,又追问对方:能争取宽容处理的最大限度是多少?
律师犹豫了一下,很委婉地表示:这种事情通常因为资金流向不明,很难有清晰完整的证据,但警方这次却证据确凿,所以宽容处理的可能性很低。
法律这方已没有退让空间,瑞泰更不会贸然出手帮他。
赵怀钧这人行事完全应证“慈不掌兵”的原则,他对弃子是什麽态度,从前就不止一次见过,如今只会更加分明。
有些事,已成定局。
常师新一定比她更加清楚。
送走律师後,她呆坐在那里很久。
後来又摸出打火机,为自己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许多事情在这一刻的重新整理间千丝万缕地关联贯穿。
那些被忽略在繁忙与周转里的风雨,它们以沉默而不可抵挡的力量横亘过两人许多个相处间隙。那些比秘密侦查更早开始的事情,犹如深潜入水的物什,经历冗长的升腾,最终一点点浮现在了脑中。
她曾经困惑过的丶矛盾过的,在今天总算是被摊开丶抚平。
难怪当年不让她参与瑞也嘉上股权事宜;
难怪一定要提前淡化她丶瑞也嘉上丶瑞泰三者的关联;
难怪最後将她送去荣丰。
借力操纵永远都有风险,所以这诸多的“撇清干系”,也许,都起源于她当年那句——
“我不管你怎麽操纵怎麽借力,你记住,我不干违法乱纪的事,你也最好别把那些事儿捅到我眼前,安在我头上。”
他记住了。
也在很早之前就想过这一天了。
唯一感到愧疚的,是她低估了常师新对她的看重程度。
下午的时候北京日头正好,灰蓝的天,不冷不热,偶尔有鸽子掠过天空。
等到晚上,华灯四起,办公室临门地面的光晕静止半晌,色彩终于才略略一晃——是宁蒗推门进来。
宁蒗见她仍旧坐在下午那个位置,转身去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热水放在跟前,奉颐纹丝未动。
宁蒗叹气,拿下她手上的烟蒂,声音荡在二人之间:“以前我姥姥车祸去世的时候,我就在重症病房外祷告过,那时候觉得只要人活着,怎麽样都行,只要人活着。”
“你看,新哥最坏的结果就是判刑入狱。没关系的,十年後我们还是一条好汉。”
奉颐闻言眼眸动了动,转向宁蒗。
十年牢狱生活,足以打断他傲气的脊梁。
那时候该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了,他还会愿意再来一次吗?
奉颐一颗心高高悬起,始终不安,像是一语成谶的害怕,也像是恨铁不成钢的悲愤。
她隔着昏暗与宁蒗轻道:“但我就怕,他不愿意这样活。”
她和常师新携手共进这麽多年,他心底里想什麽,她怎会猜不出?
要是他心里当真能像宁蒗说的这样想,那他今日绝不可能选择潜逃。
他定然是没什麽指望了。
得到警察通知後,常师新的电话便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奉颐一条又一条地给他发消息,只盼他能躲去哪个角落时,打开手机,第一时间看见她给他话。
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自己有能力给他兜底,千万不要犯糊涂。
可那些消息发出後全都石沉大海。
她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