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难看得很,眼圈也红红的,要哭不哭地撑着。
宁蒗从没见过这样的奉颐,惴惴不安地对着前座司机道:“咱先回木息阙吧。”
“我不想回去。”
她害怕触景生情,怕此刻的自己承受不住这样加磅的悲恸。
奉颐强忍着心上的涩,望着外面的柏油马路,说:“郊外清净,去郊外逛逛吧。”
京郊密度小,加上临近年关,似乎比市区更寒冷几分。
这个季节的北京没下雪时,树枝瞧上去干枯又伶仃。好在今日天空挺蓝,灰扑扑的柳条枝在湛蓝天空下也被衬得养眼许多。
她没给固定地址,司机便只能无厘头地全凭心意地绕着开。
奉颐脑袋倚在车窗上,不知想些什麽,眼眸凝着窗外景色有些呆滞。
当车开过某片结冰的河面时,她却神色一晃,面上闪过一缕光彩,脱口道:“停车!”
车在马路边急急停下。
奉颐戴着冷帽,裹好围巾走下车。
仔细远眺而去,才发现这片荒野不知何时已杂草丛生到没过人的脖颈。
想想上一次来这里,还是许多年前,大家都无人问津的时候。
她和程云筝丶常师新三个人在这里放了一场烟花,庆祝自己未来即将步步高升的人生。
她说希望下一次大家再坐到这里,是所想已事成。
可如今真的成了吗?
要做影帝的,傲骨尽挫灰心失意,被逼躲去海外;
想流芳百世的,误入歧途,刀刃悬在脖颈上,再也回不了头;
只有她,稍有半分人样,却也浑浑噩噩一片茫然。
好好的三个人,仿佛从那一刻开始作鸟兽散。
十年後再看,是故地重游,也是刻舟求剑。
脚下石子路不稳,奉颐走着走着,忽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是旁边的宁蒗轻呼一声,紧紧抓住了她。
两人的掌心交握,一晃神,仿佛看见那年婵丹官府,初见常师新时。
“你好,奉颐。”
“常师新。幸会。”
那时双手友好交握,殊不知命运在刹那间会合,撑起他们今後十几年的拼搏与沉浮。
眼前倏而再次重燃起满天的烟花,绚烂盛大,仿佛比那年在这里放过的那一场,更壮观更漂亮。
凛冽的大风迎面扑来,刮得帽下发丝微扬。
她搂着宁蒗的肩膀,对着那片天空,忽然轻声哽咽道:“蒗蒗,我想程云筝了……”
钱丶权,这两个东西,如同双刃剑,把少年心气活生生磋磨。
“早知道成名代价这麽大,就不入这行了。”
成长的疼,抽筋剥骨。
她真的很想回到过去,回到那个阳光明媚的课後,回到那个十八岁的扬州城,找到那个在奶茶店兼职的女孩子,告诉她:西烛,其实长大真的没有想象中那样好。
很累丶很累丶很累……
成年人的世界充斥大量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有的人出现三两年,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有的人横跨过生命,以痛苦逼会你疯狂成长。
而他们在时间线里走走停停,终究只是陪伴了其中一段路程。
奉颐轻轻抹去眼角的泪。
所以,人生这条路,终究是要靠自己一个人咬牙走下去的,谁来陪都不行。
你说这些年她过得不好吗?
其实挺好的。事业节节攀升,名气打进国际。
但要说过得好吗?
她总觉得这一路来的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