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住的中景镜头中干干净净,只虚化的背景里有一排排如同木偶一样的麻木不仁的乡民,他们面无表情盯着潘立琼,压迫与窒息感无处躲藏。
良久,她终于身形一晃,头比身先回,倔强的眼眸缓缓迎上为首的人。经典伦勃朗光凸显出人物的立体轮廓,体现人物孤独却坚毅的内心。
父亲口中的“家”字,是他无能的一生里,唯一具有权威的掌控。
但对于潘立琼,从来都是一场随时会出现的驱逐。
“不回就不回吧,回来了也是要叫我「滚」的。那就再也不要回来的好!”
说完,潘立琼逃离了这个枷锁一样的地方。
“咔——”
从利在监视器後说道:“这条过了。”
有人在片场外喊道:“导演,放饭了不?”
从利点头,顺便啐了句:贼头们就念着那点儿饭了是吧?
大家哄笑着散了开。
奉颐没有吃晚餐的习惯,她陪着宁蒗在车上吃剧组的盒饭,无意间嚷了句:“没有赵总投资的剧组,连夥食都寡淡了……”
话音刚落,车内就诡异地静了静。
奉颐没吭声,脸色却变了变。
宁蒗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奉颐同赵总那夜吵架吵得那样激烈,宁蒗第二日见到她时,肩膀上甚至有块被咬红的痕迹。这事儿刚没过去两天,连手腕上的指印淤青都还没散,她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宁蒗脑袋疯狂转动起来,想了无数方法转移话题,最後聪明选择了她最关心的话题之一:
“哦对了,我前两天还听粟粟说呢,新哥最近参加了好几个大型公益慈善活动,还同西安那边一位画廊主理人走得特别近……”
奉颐淡淡哦了声:“那他人挺好,品味也挺高雅,上流人士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新哥这人吧,有时候做事确实极端了点……哎呀我不能说话了……”
宁蒗自闭了,干脆埋着头干饭闭麦。
奉颐哼笑。
逗宁蒗这事儿十年如一日地好玩。
这时车下面来了个人,叫了一声奉颐的名字。
是李蒙禧。
李蒙禧乐呵呵地提着一个小蛋糕来“串门”,解释说徐善文吃不惯甜食,从利非得要徐善文吃,徐善文吃不了只能将这小蛋糕甩给了他。
“可我也不爱吃呐,然後就想起咱剧组不还有个姑娘麽。”李蒙禧说。
难为的是奉颐减肥也吃不了,好在她有个吃过宁蒗,宁蒗拿过李蒙禧手里的蛋糕:“没事没事,我最爱吃甜食了,谢谢李老师啦!”
李蒙禧就来送个小蛋糕,送完也不继续打扰她,拍拍手,如释重负地就走了。
宁蒗趴在车窗上,望着李蒙禧离开的背影,羡慕地小声道:“李老师可真是简单朴素,明明是个艺术大家,来去却都自己一个人,也就参加活动的时候身边有个助理……当他的助理应该又赚钱又轻松好玩吧?”
奉颐:“……”
那天结束得早,晚上回到酒店休息时,奉颐第一时间看了手机。
他没发消息来。
这两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或道歉,或气话,什麽都没有。
在此之前,任何一次吵架都从未这样过。
他应该也是气得狠了。
她凝着聊天界面那个时间,许久後,又放下手机,转手去抱旁边的吉他。
轻拨了两下琴弦,音节缓缓流泄而出。
忽然,她手顿了顿。
脑海中迅速形成一个念头。
刚才还茫然的意识,转瞬间就清晰起来。
她擡眸,望向虚无的房间。
赵怀钧这个人在她这里的分量太重,扰得她心神不宁,理智都掉了几分。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她一路磕磕绊绊走到今天,原来已经走了这麽远的路,原来它离自己如此之近。
那个目标,就快要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