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无表情,说不了什麽。
来之前说得好好的,就这麽几个人在一块安安静静的。可来了之後才发现,除了他们这圈子的好些人都来了,高从南还另外带了五个姑娘上来。
武邈解释说,高从南看在今日三哥带了人的,五个很是节制了,换做当年,哪儿这麽冷清?
奉颐很给面子地笑笑。
毕竟武邈这话说得真对,往年高从南想带人便带人,哪里会顾忌赵怀钧今日身边有什麽人?是这几年他身边只有一个奉颐,谁都看得出他是动了真格,高从南犯不着做那扫兴的人,非凑人跟前挑衅找不痛快。
赵怀钧同高从南说起近日那些行业里秘而不宣的事,但奉颐在场也能听一耳朵的,也不算多机密。
好在是这处清净,耳朵不杂,说起话来更敞亮。
譬如高从南那句:“你丫就是仁慈,照我说,就不该让赵赫轩完完整整地出北京。”
赵赫轩被卸职踹去了英国,至此一蹶不振,再无翻身之日。但耐不住这逢年过节总要回来一趟,虽不是个掀起风浪的人,但总归是糟心。
高从南这性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定然是不容不下赵赫轩这类宵小常年在自己眼前蹦跶,要真是换了他,赵赫轩怕真是祸福难料了。
赵怀钧瞧着不在意,目光凝着海面那处。仿佛那作祟小人赵赫轩对他的影响力,还不如此刻手上那只即将上岸的深海咸鱼。
奉颐垂眸,看见他掌着杆的手,同高从南说话时,不紧不慢地收动拉线。
胜券在握。
不止是对鱼。
她又瞥过一眼。
男人另外那只闲着的手,腕间搭在膝盖,正自然地垂落着。
凸起的指骨巧夺匠心地赏心悦目。
奉颐无聊,想伸手去碰玩。
却在指尖刚刚覆上的那一刹那,男人长了眼睛似的,手掌骤然翻转往上——
精准无误,一把抓住了她。
然後收拢掌心,将她的手握住。
掌心轻柔的力道漫不经心地揉着她,同时不忘转头对高从南说:“上回你说的那个项目,我看过了……”
她对那些话题不感兴趣,随意他抓着自己,靠在他身侧昏昏欲睡。
等实在坚持不了时,她终于放弃这场没有意义的陪伴,转眸对他说要回房间休息。
说完就走了。
大型游艇漂浮在海上,海风夹杂淡淡咸腥味裹住嗅觉。
奉颐困意正浓,直往房间的方向走。走进船舱後,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位姑娘。
姑娘穿着湖绿色裙子,轻盈地蹦跶过来,拦住她时似乎没认出来她,只问了一句:
“你好,请问你看见三哥了吗?”
奉颐微怔,擡眸。
看清了这姑娘脸上欣喜含春的样子。
可是,三哥?
她静了一瞬,顺手指了个方向。
得到结果的姑娘嫣然一笑:“谢啦。”
奉颐微笑:“不客气。”
回房间後,奉颐没睡几分钟就听见有人开门进来。
然後咔哒一声,门锁上了。
奉颐纹丝未动,只等着预想般的围拥感慢慢将她包围。
知道她没睡,男人低笑一声,逗她:“你怎麽成天都在睡,佩奇奉?”
奉颐心中有股无名火,顾不上对方现下正喜爱得紧的心思,淡淡地抛了一句过去:“他们说怀孕的人会嗜睡。”
果然,话一说完,拥着她的那具身子明显僵了一瞬,似乎在分辨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奉颐故意拖着不解释,煞有其事一般,任由这句无法回避的话在二人之间发酵。
半晌後,他温和的声音还是如愿落了下来,平常得仿佛只是寒暄:“这问题我也想过。”
“要是真不小心怀了,就生。”
话中的坚定,听不出虚假。
奉颐缓缓睁开了眼。
有时候,会可笑自己浸润在这样的环境里,连许多标准也被训得模糊不清。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初出茅庐棱角分明的姑娘,经历十年社会之旅,温水煮青蛙一般被磨成了知规则而利用规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