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通知书的那天,她兴致冲冲地去找西烛,问她考了哪里。
她想过许多可能,唯一没想到的是,西烛满不在乎地说:“没考上呀……打工去了。”
当时西烛站在奶茶店收银台,手上飞速地替客人点单,熟练程度不像短时间内上手,甚至说这话时,还在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奉颐滞住:“你分儿不是挺高的吗?”
西烛笑起来,笑里有几分僞装的猖狂:“我想通了!老娘要创业,要搞钱!”
西烛没明说,但奉颐听出了原因。
是她那个妈做不了主,她那个继父也不愿供养她。那两口子恨不得西烛赶紧赚钱养家,如果可以,最好能嫁人,换一笔钱回来还能改善生活。
西烛想清楚了,自愿放弃了录取资格,奉颐也没办法逼着她回学校。
就当做一个新开始吧。
当时的奉颐想法很简单,至少西烛成年了,能脱离那个家,这再好不过了。
高考过後的那个暑假特别闲,往年她加紧训练丶上课丶参加各种表演,现如今考完後,反而成天没什麽事儿做。
奉颐不习惯,每天都往西烛的奶茶店跑。
西烛每回见到她都笑眯眯地垂眸,偶尔还偷笑。她佯装顾客上前点餐,西烛故意点错,最後假模假样地跑过来道歉,说什麽再赔她一杯。
于是奉颐得到了一杯蓝莓椰椰,和一杯草莓芝芝。
都是她最喜欢的。
当奉颐捧着两杯饮料迷茫地看向西烛时,西烛趁着无人冲她挤眉弄眼。
有股奉颐天生就欠缺的鬼机灵。
那日子虽然艰难但也平静。
有一日奉颐准备回乡下探望奶奶,恰逢西烛休假,她便顺其自然地带着西烛回奶奶家。
公交车两个小时,摇摇晃晃到了奶奶家门口。
见到奶奶,西烛乖巧得很,甜甜地叫了一声“奶奶好”,说完递上买来的礼品。
奶奶却笑呵呵地拉过她的手,说进来吧,我的乖孙儿。
西烛的笑容僵了僵。
奉颐也反应过来了。
秦净秋时常电话联络奶奶,不知发过多少她在校时不听话的闹骚。现在这个反应,只怕是被秦净秋的“耳朵虫”影响了。
她害怕奶奶伤了西烛的心,回身拉过西烛,故意大声说:“奶奶您眼花啦!这是我的朋友,何西烛。最好的朋友哇!”
奶奶装不了聋了,瞪她一眼,转头对西烛笑,客客气气地招待着西烛进了屋。
那晚吃饭的时候,奶奶做了三菜一汤的家常菜,中间有一道青菜豆腐汤。
西烛嘴甜,说奶奶辛苦啦,奶奶的饭好好吃的呀,奶奶真厉害!
奶奶却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快喝汤,这个汤清淡好喝,咱们女孩子啊,也应该像这汤一样,清清白白地做人。”
那话中的阴阳怪气听得奉颐都吃不下饭。
更不用说西烛。
奉颐想,那谣言终究还是从秦净秋的嘴上,传进了奶奶的耳朵里。
西烛吃了一口菜,艰难吞咽下去。
奉颐却直言:“那些都是谣言,您这麽做可不对!”
奶奶受不得被一个小辈批评,当即撂了筷子,大声呵斥:“大人说话,你不许插嘴!你就是跟着别人学坏了!”
奉颐也不甘示弱,啪地撂了筷子。
战争一触即发。
是西烛赶紧出声打了圆场。
那天吃完饭西烛就走了。
一个人,静悄悄的。
奉颐急急忙忙地追出去,在公交车站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一双腿在半空晃呀晃,瞧着落寞得很。
奉颐哪里想过印象里慈祥的奶奶会在秦净秋的牢骚中,逐渐默认西烛是个坏姑娘。
好似她奉颐一切的叛逆根源,都是因为交了西烛这麽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