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锦策刚跨出门,就差点与迎面奔来的春喜撞了个满怀。
“少爷好。”春喜面有急色,仍不忘恭敬行礼。
“嗯呐!”洛锦策干咳一声,挺直了腰杆。
春喜悄悄朝洛昭寒使了个眼色,手指头在胸前轻轻敲了两下。
洛昭寒立刻明白过来——春喜怀里藏着要紧的信。眼下会给她们送信的,除了谢府那位章姨娘再没别人。
洛昭寒冲春喜点点头,转头看向正蹲在门槛边逗蛐蛐的弟弟洛锦策。
青石板上的影子被斜阳拉得老长,少年后脑勺翘起几根碎,她忽然想起前世这孩子被冤入狱时满头乱草的模样。
喉咙有些紧,她清了清嗓子:“锦策,进屋说话。”
“好嘞!”洛锦策攥着蛐蛐笼子蹦起来,竹篾编的笼子在日头底下晃出细碎光斑。
春喜反手拴好门闩,从贴身夹袄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油纸包泛着潮气,边角还沾着半片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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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洛锦策刚开口就被姐姐抬手止住。
“上个月谢府的二小姐落水,你记得章姨娘差人送来的艾草膏么?”洛昭寒边拆信边解释,“自打退了谢家的亲事,这位姨娘倒时常递消息。”信纸抖开的瞬间,墨香混着若有若无的檀木味扑进鼻尖,她心头突地一跳——这味道像极了前世在祠堂供桌上闻过的贡香。
洛锦策手里的蛐蛐笼“啪嗒”掉在地上。
他实在想不通,自家姐姐怎么会跟深宅大院的姨娘扯上关系。
窗棂透进来的余晖落在信笺上,忽然瞧见姐姐捏着信纸的指尖白,再抬眼时,那双惯常沉静如水的眸子竟晃得厉害。
“谢家瑜姑娘…”洛昭寒声音涩,像是喉咙里卡了块滚烫的炭,盯着谢锦策一字一顿道:“章姨娘说,谢无瑜对你情有独钟,本打算托她哥哥给你送膝衣。”
她想起前世那个总爱躲在游廊拐角偷看的少女,鹅黄衫子被穿堂风吹得鼓起来,像只怯生生的蝶。
谁能料到这般腼腆的人儿,竟敢背着嫡母给外男送信物?
洛锦策耳尖腾地烧红:“怎么可能?上回在假山处碰见,她连话都说不利索…”话音戛然而止,少年猛地捂住嘴,后知后觉自己说漏了嘴。
春喜“扑哧”笑出声,刚要打趣就瞥见姑娘从信封里又摸出张薄纸。
洛昭寒盯着纸上字迹,忽觉后颈寒毛倒竖——这笔迹与弟弟平日练的字竟有七八分相似。窗外暮色渐浓,最后一缕天光擦过纸面,将“洛锦策”三个字照得森然可怖。
“柳月璃…”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当年柳月璃手把手教他们姐弟临帖的情形历历在目,谁能想到这份亲厚,竟成了日后捅向洛家的刀?
恍惚间又回到前世那个雨夜。
大理寺石阶上的青苔被雨水泡得胀,她攥着伞柄躲在檐角,看绯红官袍从雨幕深处浮出来。
裴寂手里的灯笼在风里打转,昏黄光晕映着他腰间银鱼袋,晃得人眼睛生疼。
“洛家通敌案,证据确凿。”那人的声音比檐头落雨还冷。
此刻对着这封假信,洛昭寒终于明白所谓“铁证”从何而来。
父亲的书信,弟弟的手札,但凡沾着洛家血脉的东西,都能被柳月璃仿得分毫不差。
她忽然记起退婚那日,谢无岐盯着她腰间玉佩的眼神——那不是恨,倒像饿狼见着带血的肉。
“阿姐?”洛锦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脸色好差。”
洛昭寒把两张信纸摊在桌上,墨迹在暮色里洇成团团黑影。
春喜摸出火折子点亮烛台,跳动的火光将三张年轻面孔映在墙上,忽大忽小地晃动着。
“你看这笔锋转折。”她指着假信上的“锦”字,“柳月璃惯爱在竖勾处顿笔,活像蝌蚪拖尾巴。”手指移到弟弟前日默写的诗稿上,“你却是直来直往,像把出鞘的剑。”
洛锦策凑近细看,突然“啊”地叫出声:“上回柳月璃帮我抄书,夫子还说这笔字…”
“说比你写得还像你?”洛昭寒冷笑。烛火爆了个灯花,哔剥声惊得春喜手一抖,烛泪滴在信纸上,瞬间蚀出个焦黑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