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恕罪!”为的丫鬟跪地叩,“老爷吩咐…”
“滚!”长宁伯夫人抓起胭脂盒砸向房门。
朱砂溅在雪青门帘上,宛如一滩陈年血渍。
江蓠按剑立于廊下,听着屋内瓷器的碎裂声。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诏狱,奉国公嫡孙被拔去指甲时也是这般嘶吼。
北风卷着雪粒子扑进领口,他摸了摸怀中密信——那是今晨裴寂塞给他的,沾着御书房特有的龙涎香。
四个小丫鬟刚迈进卧房门槛,浓烈的檀香味就直往鼻子里钻。
只见雕花木柜旁立着座黑漆神龛,黄绸布上供着的牌位赫然写着“爱子裴寂”,惊得她们互相攥着衣袖直往后退。
长宁伯夫人径直上前,熟稔地挑了三支细香。火折子擦亮的瞬间,青烟袅袅升起,她将供桌上的蜜饯果子摆得端正,这才垂低语:“十年了,娘总说你还活着…”
话音未落,泪珠子已砸在描金瓷盘上。
年纪最小的丫鬟阿杏突然扯住同伴的衣角:“可、可少爷前日还来请过安…”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婆子瞪得缩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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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忽地踮起脚取下牌位,黄绸布跟着滑落在地,露出背面斑驳的裂痕。
“夫人当心火盆!”管事嬷嬷的惊呼中,那块漆皮剥落的木牌已躺在铜盆里。火折子在空中划出道赤红弧线,眨眼间黄纸经卷裹着牌位烧得噼啪作响。
四个小丫鬟哆嗦着挤在门框边,眼见火舌舔上夫人绣着金菊的裙摆。
“都出去!”夫人突然转身厉喝,惊得丫鬟们连滚带爬往外逃。火苗顺着垂地的纱帐窜上房梁,浓烟里江蓠撞开门时,正瞧见夫人踉跄着冲出火场,鬓边银丝都燎焦了几缕。
“快去取水!”夫人推着江蓠往太平缸方向去,自己却站在院中仰头望着冲天火光。
火光照得她脸上泪痕亮,嘴里喃喃:“烧干净了好…”突然抬脚把铜盆踹向床榻,火星子飞溅在锦被上,火势顿时蹿得比人还高。
偏房梁柱轰然倒塌时,夫人忽然转身往西边跑。
绣鞋跑丢了一只也顾不得,穿过月洞门时被枯枝划破了衣袖。十年前那个雨夜,七岁的裴寂就是躲在前面假山石洞里着高热,等她寻到时,孩子已经烧得说胡话了。
池水泛着幽幽青光,夫人弯腰摸了摸石壁上潮湿的苔藓。
救火的家仆们很快会现这具泡的尸,圣上听说她畏罪自尽,说不定能放过老爷和寂儿
水没过绣鞋时,她忽然想起今晨裴寂来请安的模样。
二十岁的青年束着玉冠,跪拜时腰间那块双鱼佩还是她及笄那年戴过的。当时怎么就狠心别过头去没应声呢?要是能再看一眼
“寂儿…”最后的水泡浮上水面时,前院传来纷乱脚步声。
火把的光亮映在池面上,晃得那具缓缓下沉的躯体像裹着层金纱。
假山洞里蜷缩着的小男孩幻影,终于在这片金光里消散了。
……
此时,长宁伯府外。
“褚老,虽说是晚辈胡乱猜想,可人命关天,想着只有您老人家能叫御林军通融了。”
洛昭寒单手攥着缰绳,帷帽白纱被夜风掀起一角。她偏头望着青布马车,借着府门前灯笼的光,能看见车厢里褚老花白的须。
半刻钟前她策马往褚府狂奔时,正撞见这辆马车。
当时那驾车的灰衣小厮她认得,正是长宁伯身边最得力的随从。车帘飘动间她瞥见褚老面容,当即调转马头追了上来。
“丫头倒是机警。”褚老撩着车帘打量她,“不过裴寂那小子既托你照看伯府,怎的连个信物都不留?”
洛昭寒刚要解释,马车里突然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叔父,这姑娘既与裴指挥使有旧,不妨带上同去?”
她这才注意到褚老身侧还坐着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
那人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悬着腰牌,赫然是东城兵马司的标识。
马蹄声嘚嘚响着,眼看伯府朱漆大门近了,洛昭寒突然嗅到一丝焦糊味。
她猛地勒住缰绳,帷帽上的银铃铛当啷作响:“褚老您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