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脚步不停,声音飘过来:“我这样的人,谈什么成家。”
褚老头举到半空的手僵住了,最后重重拍在大腿上:“倔驴!”
……
尊荣宝刹向来只让皇亲国戚进,但裴寂是个例外。守门侍卫见是他,麻溜让开道。比起外头清幽的禅院,这里檀香浓得呛人,金瓦红墙压得人喘不过气。
沿路宫女太监见着裴寂都低头行礼。他大步流星迈进万佛殿,这里四面墙上嵌着密密麻麻的金佛,据说是老皇帝专门给死去的太子修的。
殿里就太子妃、小皇孙晁允业和晋王夫妇。听见脚步声,四个人齐刷刷看过来,目光扫过裴寂脸上那道红印子,又都假装没看见。
这时小太监进来传膳。晋王经过裴寂身边时,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叹着气摇摇头。裴寂赶紧躬身回礼。
晁允业突然挣开母亲的手:“母妃,我想再待会儿。”
太子妃摸摸儿子脑袋,看了眼裴寂:“劳烦裴大人稍后送允业过来。”
等人都走光了,小皇孙立马拽裴寂袖子:“先生快蹲下,让我看看伤。”
裴寂单膝跪地,晁允业踮着脚摸他脸颊:“是不是夫人又打您了?我找皇爷爷下旨,不许她再打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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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忙着呢。”裴寂笑着握住小孩的手,“这点小事哪能惊动圣驾。”
“可先生这么好!”晁允业噘着嘴,“我母妃连我手指头都舍不得碰。”说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裴寂嘴角翘起来:“殿下要好好吃饭才能长高,将来保护想保护的人。”
“那我要保护先生!”晁允业突然抱住他脖子,“等先生老了走不动,我背您去看花灯!”
檀香萦绕中,裴寂身子僵了僵。小孩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他迟疑片刻,轻轻拍了拍小皇孙的后背。
突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裴大人!”侍卫冲进来,“后山现……”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瞟了眼小皇孙。
裴寂立刻起身:“殿下,臣送您去用膳。”
晁允业懂事地点头,小手却攥着裴寂的食指不放。两人走到膳堂门口,正撞见睿王妃带着侍女出来。
“哎哟,这不是我们裴大人么。”睿王妃摇着团扇,目光往裴寂脸上扫,“听说今早府里又闹腾了?要我说啊,这打人不打脸。”
“娘娘慎言。”裴寂把小皇孙往身后挡了挡,“臣送皇孙殿下过来。”
睿王妃还想说什么,里间突然传来晋王妃的声音:“二嫂快来尝尝这素斋。”这才扭着腰进去了。
裴寂攥着晁允业的手迈进万佛殿,香炉里三炷香烧得笔直。
晁允业仰头望着乌木牌位上“先太子晁翊”几个金字,忽然扯了扯他袖子:“先生,我父王爱笑吗?”
这话像根小钩子,把裴寂藏在心底的旧事全勾了出来。他蹲下身给小孩整了整玉冠绦子,“殿下百日宴那日,太子抱着您满院子转悠,非说您冲他笑了三回。”
说着自己也笑了,“后来您会喊‘父王’,他连夜骑马闯了宵禁来敲我房门,披头散活像个疯子。”
晁允业噗嗤笑出声,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外头都说他父王是贤德储君,只有先生记得父王被热汤烫到会跳脚,批折子困了会拿朱笔在侍从脸上画王八。
“您父王啊。”裴寂望着供桌上将灭未灭的长明灯,“是个会偷吃贡品桃酥的馋猫。”
殿外忽起一阵风,吹得铜铃叮当响。
晁允业把脸埋进裴寂袍子里,闷声说:“先生,我父王定是极疼我的。”裴寂揉着他后脑勺,喉头哽得生疼——当年太子握着他的手咽气时,血浸透了半边床褥,还惦记着要给允业寻个会扎风筝的乳母。
送晁允业去膳堂的路上,裴寂总觉得廊柱后有人影晃动。
果然刚转过经幢,个小太监就扑跪在青石板上:“禀大人,逮着个闯禁地的!说是武威将军家的少爷。”
裴寂掸了掸袖口香灰:“带路。”
老远就听见谢无岐在嚷嚷:“我真是来找人的!穿绿衫子的姑娘。”话音在瞧见裴寂时戛然而止。十几个侍卫钢刀出鞘,寒光映得谢无岐脸色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