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如冰锥刺进心口。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自己早已退无可退,可谢无岐尚有转圜余地。
只要他肯向谢将军夫妇低头认错,凭着血脉亲情,至多不过闭门思过。更遑论洛昭寒。。。。。。
想起那个总在婚约前羞赧垂首的姑娘,柳月璃突然打了个寒颤。
若谢无岐回头认错,洛昭寒定会红着眼眶重新接纳他。
“你后悔了是不是?”她猛然抓住谢无岐前襟,镶着珍珠的指甲几乎戳破锦缎:“那日提亲时你说此生非我不娶,如今要反悔么?”
谢无岐被这力道拽得微微前倾,终于抬眸。
他望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娇颜,忽地想起冯林芝临走前掷地有声的控诉。
那个单纯到连谎话都说不圆的姑娘,此刻应该被哥哥伤透了心吧?
“我。。。…”他刚开口,柳月璃突然踮脚吻了上来。
唇齿间尝到咸涩泪水,谢无岐本能地抬手要推,却在触到她颤抖的肩头时顿住。
最终他只是掩下眸中动荡的波光,抬手将人揽进怀里:“为你退婚,为你忤逆双亲,皆是我心甘情愿。”
柳月璃刚要松口气,却听头顶传来更低沉的声音:“但月璃,莫要让我觉得这些付出终成笑话。”
……
戌时三刻,长宁伯府。
黑漆平头马车碾过青石板,在朱红大门前停驻。
裴寂撩开车帘时,檐角铜铃正被夜风撞出清响。他玄色官服下摆沾着几片枯叶,应是方才在宫道槐树下沾的。
“大人今夜宿在府中?”凌蓟捧着乌纱帽跟在后头,看着主子径直往东院去,忍不住提醒:“西院那边。。。…”
“取些旧文书。”裴寂脚步未停,腰间玉带扣随着步伐轻响。
穿过两道月洞门,东院书房灯火已映入眼帘。
守门小厮见他来了,忙不迭跪地:“老爷吩咐,若少爷只是请安,不必入院。”
“明白。”裴寂在青砖地上投下修长影子,对着紧闭的雕花木门躬身:“孩儿问父亲安。”语毕转身便走,仿佛那扇门后不过是尊泥塑神像。
凌蓟偷眼瞧着廊下晃动的灯笼,突然被西边飘来的檀香味呛得皱眉。
转头望去,只见裴寂正对着西院方向行礼,暗红院墙内隐约传来木鱼声。
主仆二人行至西南角时,凌蓟突然倒抽冷气——月光下赫然立着座金箔贴就的院落!
黄表纸符咒贴满门墙,夜风掠过时哗啦作响,宛如百鬼翻书。
“这是?”他话音未落,裴寂已推开院门。
霎时间满院铜铃齐震,惊起梧桐树上寒鸦。
江蓠举着烛台迎出来,见凌蓟盯着檐下幢幡发愣,嗤笑道:“连往生咒都不认得?亏你还是上过战场的人。”
“往生咒该贴在坟头!”凌蓟指着随风狂舞的经幡,声音都变了调:“谁家活人院里挂这个?”
“自然是驱邪。”
裴寂随手扯下落在肩头的符纸,火光映出他眼底讥诮:“毕竟在夫人眼里,我比恶鬼更可怕。”
江蓠垂手立着,青布衣角被夜风吹得簌簌响:“爷,老爷前日得了个'常胜将军',成天揣着金丝笼在书房逗弄,这两日连午膳都在里头用的。”
他偷眼瞧着裴寂神色,接着道:“夫人昨日寅时三刻出的府,照例在相国寺用了素斋,申时末刻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