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慕生根芽,缠绕着求生的藤蔓,勒得他心口剧痛,几乎窒息。
两股力量在他心口疯狂撕扯、对撞。
“……别出声……躲着……无论如何……躲着……”他在心底一遍遍绝望地嘶吼着警告自己,下唇早已被自己咬破,血腥气在冰冷口腔里弥漫。
身体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井口上方,洛昭寒清凌的询问余音袅袅,被林间冷风吹散,只有风声穿过枯枝的呜咽作为回应。
她举着火折子又在井沿附近仔细搜寻了一圈,目光扫过那些缠绕虬结如鬼爪的枯藤,最后一丝耐性也随着这无果的探查而消磨殆尽。
“怕是只不知从哪儿掉进去的兔子什么的……”她暗自摇头叹了口气,心里已认定是虚惊一场。那一点微末的好奇和试探的心思彻底淡了。
寒风掠过林梢,吹得她鬓角丝飞扬。
算了,这冷僻地方,还是早些回家为好。洛昭寒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决意离开,紧握着火折子的手便随意地向井口的方向最后一次晃了晃,准备熄灭引火的棉芯。
火折子明亮的橘色光芒随着她手臂下垂的动作,无意间穿透了井口那丛最边缘的、早已干枯脆裂的细藤缠绕处。
光线如同倾斜的利刃,骤然破开浓重的黑暗屏障,笔直地朝着幽深狭窄的井底斜切下去。
那束光,无比精准。毫无偏差。不偏不倚。径直打在了蜷缩在壁角凹陷处、正极力屏住呼吸的裴寂脸上。
那光芒来得如此突兀、强烈。
如同九天之上骤然投射下的探照神光,猛然刺穿了狭小空间里弥漫的、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
一直埋在臂弯里躲避光线、几乎要放弃的裴寂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骤然惊醒。他猛地抬起头。
刺眼的光线迫使他下意识地睁大了眼。
光芒落处的瞬间,裴寂那张湿漉漉、在冰冷井水中浸泡得异常苍白的脸,他紧抿着却仍渗出血丝的唇,还有那双骤然抬起、隔着刺目光线直直望向光源方向的深邃眼眸——其中翻涌的惊愕、狼狈以及被骤然暴露后瞬间崩塌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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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昭寒的目光恰好落下。
两张脸,隔着几丈深的枯井,在骤然切开的明暗分界处……
四目相对。
死寂。
连风声仿佛都在这诡异的死寂中被抽离了。
洛昭寒脸上的平静和准备离去的漠然瞬间凝固。
她的瞳孔在看清井底那张脸的轮廓、那熟悉到让她难以置信的五官时,猛地一缩。如同看见了最不可能出现的鬼魅。
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如同滔天海啸将她淹没。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瞬间冲上头顶。
裴寂?
怎么会是裴寂?
他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怎么会蜷在这个冰冷腐臭的枯井底?
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低呼卡在喉咙里,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裴……”
洛昭寒只出了一个破碎的音节。
裴寂死死构筑了一整夜、几乎已成功说服自己的所有理智高墙,轰然倒塌。
灰飞烟灭。
那束冰冷井水都浇不灭的汹涌渴望和依赖,如同开闸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强撑了一整夜的孤绝堤防。
眼底那点强装的坚硬与死寂瞬间被撕得粉碎,只剩下孤舟濒临倾覆前渴望抓住岸边浮木的、最本能的哀求。
他甚至没有看清自己是如何动作的。
身体里仅存的力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引爆。
他猛地从冰冷刺骨的水中挣扎抬起了那只早已冻得麻木僵、布满擦伤和淤青的右臂。五指不顾一切地张开,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的希冀,朝着井口那束光、那个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身影——
伸去。
喉咙干涩嘶哑得如同破败的风箱,只挤出了两个破碎的音节,充满了溺水般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