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财还在絮叨:“方才少爷攥着件女子外裳回来,定是洛小姐的…”
“备轿!”长宁伯猛地起身,腰间玉佩撞得书案晃荡。
十年前,他与夫人苛待幼子时,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要靠儿子攀附洛家?
……
此刻裴寂的院落里,符纸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江蓠跪在青石板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属下擅作主张辱骂主母,险些害了夫人。”
“起来。”裴寂解下沾着夜露的外袍,“我说过不必跪。”
“少爷!”江蓠猛地抬头,露出颈间鞭痕,“属下今日在火场,听见夫人说‘寂儿会来救我的’,一时想起当年…”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喉结剧烈滚动。
裴寂指尖抚过袍角焦痕。
两个时辰前,洛昭寒就是穿着这件衣裳,在火场拽住他衣袖说“令堂若死,你这辈子都洗不脱弑母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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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眼中的锋芒,竟与师父传授纵横术时的神情如出一辙。
“江蓠。”他忽然掀开香炉盖,将外袍掷进炭火,“你可知错在何处?”
跃动的火舌吞没锦缎,映得江蓠面色惨白:“不该心软。”
“错在算漏人心。”裴寂用铜钳拨弄灰烬,“你当夫人寻死是为逼我?”他轻笑一声。
江蓠瞳孔骤缩。
“她算准你会心软,算准褚老会来,更算准父亲会因此愧疚。”裴寂碾碎锁片,“今日若非洛小姐看破玄机,只怕我们都蒙在鼓里。”
檐下铜铃突然叮当作响。
江蓠望着少爷映在窗纸上的剪影,恍然惊觉当年孱弱的小公子,早已长成执棋之手。
“属下愿领鞭刑!”
“我要的不是皮开肉绽。”裴寂忽然俯身,将个瓷瓶塞进他掌心,“这是洛小姐留下的金疮药,拿去用吧。”
江蓠攥着瓷瓶抖。
火光中少爷眉目清冷如月,却让他想起八年前那个雪夜——十岁的裴寂抱着高烧的他,踩着齐膝深的积雪敲开医馆的门。
“再有下次…”裴寂转身望着满墙符咒,“便回师父身边种药田吧。”
“少爷!”江蓠膝行两步,“属下对天起誓,下不为例!”
誓言被夜风卷着符纸飘远。
烛泪在青铜鹤灯台积了半寸厚,裴寂提笔蘸墨时,笔尖在奏折上洇开个墨团。
江蓠觑着案头将熄的烛火,轻手轻脚换了新烛芯,暖黄的光晕霎时漫过“参武威将军”五个铁画银钩的字。
“这袍子…”江蓠拎起架子上玄色锦袍,下摆泥印子叠着草汁,皱得像腌菜。
他偷眼瞥向案后,见少爷腕上佛珠随运笔轻晃,这才敢抱着衣裳退到廊下。
夜风卷着墨香掠过回廊,裴寂忽然搁笔:“洗净收着。”
江蓠差点被门槛绊个趔趄,连声应是。
……
离开长宁伯府后,谢无岐策马冲过石桥,惊飞柳梢宿鸦。
他攥着缰绳的指节白,胸腔里像塞了团浸水的棉絮——方才洛昭寒竟当着他的面,把裴寂赠的玉连环系在了裙绦上。
马蹄声碾碎满地月光,等回过神时,武威将军府的朱漆大门已近在眼前。
门房提着灯笼小跑迎上来,暖光映出门内那道熟悉的身影。谢安奉蟒纹箭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脚边青砖上凝着层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