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昭寒将莲子丢进青玉碟,起身时广袖带翻茶盏,碧螺春在石案上洇开深色痕迹。
“臣女洛昭寒,见过郡主。”
她屈膝时瞥见胤祯郡主鞋尖缀着的东珠,足有龙眼大小——这是去年番邦进贡的珍品,统共只得三颗。
镶珠锦带突然映入眼帘,胤祯用护甲挑起她下颌:“本郡主叫你起了么?”
洛昭寒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贵女们的嗤笑惊飞了檐下燕子。有人故意踩碎地上的莲子,有人用团扇掩着唇语:“瞧着倒人模狗样,真是人心隔肚皮。”
“洛将军铁骨铮铮。。。…”胤祯忽然扬手,腕间金镯撞出清响,“可惜养了个蛇蝎心肠的女儿!”
她指尖戳向洛昭寒心口,“逼走孤女,强夺姻缘,你当京城是你们洛家的演武场?”
湖面掠过一阵疾风,吹得洛昭寒鬓边碎发拂过胤祯手背。
贵女们突然噤声——她们看见这“恶女”竟在笑,唇角梨涡盛着碎金似的阳光。
“瞧瞧这冰肌玉骨。”晁胤祯指尖勾着洛昭寒下颌,孔雀蓝广袖扫过耳珰,“谁能想到内里腌臜至此?”
满室贵女你推我搡地声讨:
“柳姑娘都被你泼了脏水!”
“谢公子这般玉树临风的人物,凭你也敢肖想!”
“没眼力见的东西。。。…”
洛昭寒垂眸盯着砖缝里半片金箔,那是方才某位贵女激动时甩落的额黄。
晁胤祯见她这般模样,忽觉索然无味,甩开手接过丫鬟捧着的帕子:“滚回你的将军府,本郡主看着眼晕。”
帕子擦过三遍的指尖泛着红,晁胤祯转身时发间金步摇晃出残影。
贵女们跟着往门外涌,石榴裙扫过洛昭寒膝头,沾了满襟沉水香。
“郡主。”洛昭寒忽然抚掌轻笑,“好一把利落的刀。”
晁胤祯霍然转身,只见洛昭寒慢悠悠支起身子,腰间禁步银铃撞出清响:“诸位可知柳月璃左腕有道疤?”
满室寂静。窗棂漏进的日影里,洛昭寒指尖虚划:“三寸长,形如蜈蚣。去年乞巧夜,谢无岐醉酒坠马。”
“住口!”晁胤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冯林芝前日展示的伤处——分明是右手腕,还说是采药时被毒蛇所咬。
洛昭寒从袖中抖出封信笺,火漆印着谢氏族徽:“上月十五,谢公子在信中写道'月璃吾爱,疤痂勿挠'。”洒金信纸飘落在青玉砖上,露出角上绘着的并蒂莲。
贵女们倒抽冷气。礼部尚书之女突然掩唇:“那日我撞见柳姑娘缠着纱布。”
“胡言乱语!”晁胤祯抬脚碾碎信笺,鞋尖金丝牡丹沾了墨迹,“定是你仿了谢公子笔迹!”
洛昭寒抚过腰间玉珏:“郡主不妨比对谢公子前日送来的聘书。”她忽然逼近两步,耳珰扫过晁胤祯惨白的脸,“您猜,他给柳姑娘的情信里,有没有提过郡主您?”
满室珠钗乱颤。户部侍郎千金突然想起什么:“上元节那晚,柳姑娘说要去白马寺祈福。”
“本郡主记得!”晁胤祯猛地攥住窗边帷幔,“那夜谢公子说要去兵部值夜!”
洛昭寒轻笑出声。她从荷包拈出粒金瓜子,正是柳月璃当掉的定情信物:“白马寺后山有片桃林,守林人最爱收金瓜子。”
晁胤祯突然抓起案上茶盏往地上一砸。
“郡主息怒!”贵女们跪倒一片。
晁胤祯金线绣的鹿皮靴在青石板上磨出短促声响。
她转身时,缠枝牡丹裙摆扫过石阶,镶红宝的护甲几乎戳到洛昭寒鼻尖:“本郡主给你留着脸面呢,再赖着不走——”
“郡主是要用八人抬的轿子送我出去么?”洛昭寒突然打断她,手指绕着腰间褪色的宫绦,“正好让外头各家车夫都瞧瞧,抚远将军府的马车篷顶还漏着雨呢。”
几个闺秀用团扇掩着嘴偷笑。
晁胤祯脸色铁青,腕间翡翠镯子磕在石桌上作响:“你以为我不敢?”
“郡主自然敢。”洛昭寒忽然伸手拨开眼前晃动的护甲,露出袖口磨毛的边角,“只是您领着各位金尊玉贵的小姐们做刀,可得仔细别割着手。”
“你胡吣什么!”紫衣少女突然拍案而起,发间金雀钗的尾羽乱颤,“我们不过是为柳姐姐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