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我问什麽,他马上就给我解了惑。从我手上接过小刀,宰子将自己的血珠滴在了和我对称的另外一页。
同样的反应之下,他的那个缠绷带的小纸人,竟然有厚厚一沓。
我瞳孔一缩,“这些,全是你的同位体?”
有多少厚度丶有多少页,就有多少同位体……对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宰子吹了一口气,在不接触的情况,厚厚的小纸人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最後停在了最中间的一页。
然後,他看着我,“翻一翻试试?”
我半信半疑,但却没有真的拒绝。
这麽厚的小纸人中,只有翻开的正中页,隐隐泛黄。
这麽厚的一本书,这还是唯一有那麽一丁点色彩感的地方。
不是那种老旧的黄色,而是浅浅的驼色……像是,武侦宰的风衣。
我眼睛一空,这不会指的就是武侦宰吧?
武侦宰的主线世界?
我思绪纷乱着,上手一翻。
“诶?”
奇怪,明明看着有厚厚一摞,怎麽一页也翻不出来?
仔细在页脚一搓,却隐约有一种粘连感。
“这——所以你才会一直关注着一个世界,甚至看到了那个世界的变化?”
是因为,从开始到最後,真正能够翻开的,就只有一页。
“没错,看上去有无数个同位世界,但实际上,能够观测的就只有一个。你觉得,这是为什麽?”
我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已经损坏的手环,思路从未有过的清晰,“想要连接两个世界,锚点和通道缺一不可。”我自己就是搞穿越的专业能手,这点事难道还想不通吗?
“锚点就是这个,”我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伤口,接着一拍「书」,“而通道,就是指这个。”
宰子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看来,你和我的看法相同。世界是无限的,但「书」是有限的,比起同位体之间的联系,这个通道才是绝对性的东西——”
我帮宰子确认了这个结论,因为我的“小纸人”具有唯一性。
不论同位体的多少,只要有“道路”,世界之间就会産生联结。
“也即是说……「书」,未必是这个世界的産物。”我好像明白了宰子思路,他跳出了世界的框架限制,直捣本质。
“是啊,黏连在一起的同位体——实际上就是在说,没有‘道路’的世界是封闭的。但,说不定‘封闭’才是世界该有的常态。「书」出现在我面前之前,我从来没有産生过世界之外的想法。可就在我看到它的那一刻,我就有一种预感,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宰子少有的神情恍惚,像是回忆起了那日的场景一样,这本平平无奇的「书」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不平凡。
我的穿越脑子飞速旋转,沿着宰子的思路,一个清晰丶直观又简单的剧本在我的脑中成型。
面对宰子这样的人,层层套娃的剧本很容易露出破绽。既然如此,倒不如……化繁为简。
我将「书」合上,那厚厚的一沓小纸人被压在其中。书脊被削薄,那无限的「书」页被压在了一指之间。
“让谁捡到不好,偏偏是你。”我毫不避讳地将手环放在「书」面上。说实话,我有点寄希望于「书」的力量来修复手环。
我擡头,发现宰子根本就不感到意外,仿佛早就知道我身上带了这麽个东西。
虽然算不上什麽高科技,但它都已经坏掉了丶甚至连摔痕都很清晰,我却一直带着它,这本身就说明了其重要性。
只是……宰子是什麽时候翻了我的口袋?
还是说,房间内果然有监控。
“偏偏是你——实在是……何必去探究更深的东西呢?‘世界’已经很大了,即使封闭了边缘,依然有探索不尽的地方,你何必去深挖它的本质,以至于甚至要挖到世界之外去?”我自顾自地摇了摇头,“难道真的仅仅是未来改变一个人的未来?我知道另一个太宰那为数不多的真挚——但,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那个太宰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无法成就你,你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陌生人。”
实话实说,只有真正站到他面前,才能感觉到宰子的冷漠。
看IF线的时候,当然很轻易就能代入由武侦宰积淀出来的友谊和感情,我会下意识地将这种积淀的情感代入IF线中。
但那些观测到东西,对IF宰来说,果然还是太过苍白。
看到和经历过,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尤其是对宰子来说。
主线织田作不是说过吗,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够超出宰子预料的事。如果“看过”能够和经历等同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宰子看不到的未来,也就等于没有宰子未曾经历的过去。
过去未来都成了完全的虚无。
宰子并不是虚无主义者,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睛仍然在“看”着什麽——有目的地看着什麽。
“你的目的是「书」。”宰子没有直接回答我,重复了一次早就摆在台面上的答案。
但这次他的语气,却显而易见的不同。
我垂下眼,“当然,但原本——我的目的,却不是你手上的这一本。或者应该说,至少第一个目标,不是你手上的这本。”
在宰子兜圈子开口之前,我直接用最简单的剧本给我自己的目的定了性。
无论如何,我都需要在宰子已经扒到的马甲边缘上,找到一个合理的平衡点。
“甚至,用‘目标’来形容实在是本末倒置,我不是来求「书」的,我是来回收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