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
青州的西山上,龙兴寺清晨撞钟,阵阵悠扬。整个市镇在晨晖中苏醒,又开始了疲惫而无奈的一天。
城东谢家今日在龙兴寺外施粥。
虽然这年头粮米稀缺,谢家施的粥也是与别处一样的稀薄,但味道却出奇地好些。
城里难民流动,消息走得飞快,只一日功夫,全城的难民便几乎都知道,龙兴寺的粥味道好些,龙兴寺的粥是城东谢家布施的,谢家是从定州逃难来的,世代开茶楼酒馆的。
虽然是战乱时候,青州城里除了物价上涨,增添难民之外,还勉强算是井然有序。
此地背山抱水,三山联翠,障城如画。南阳河潺潺流动,只听几个河边洗衣的妇人在唱:
“猗猗清河水,
洲边白鹭飞。
上下苦求索,
高低久徘徊。
朔风西北至,
香巢作土灰。
何不云间去,
怜子待君归。”
歌词写的是战争暴起,丈夫从军,夫妻被迫分别,家庭残破,妻子带着孩子苦苦支撑家庭等待丈夫回来。写得并不好,比萧世祯的文笔差远了,但我自信,末两句能戳进那些妇人的心里,让她们传唱开来。
我希望这曲子传进萧世祯耳朵里,越快越好。
当年在百花楼的时候,他住在我房里,称那儿为“香巢”。若他心里有我,开头的“猗猗”两字他听见了,不会不动心的,只要动了心,他就会明白,我在青州,带着他的孩子,我心里还有他,我在等他来找我。
就算当下他听不见这首歌,等有一天萧世祯平定了天下,也定会有采风的官员,将这些民间诗词曲调收集起来,送呈御览。
在谢宅苦思对策的时候,我心里渐渐明确了一件事:
我要见他。
想要见他。
现在就想。
不管他现在怎麽想,一定要,再见到他才行。
我不知道他现在对我抱有的到底是什麽样的感情,爱,恨,漠然,还是复杂。
我要见他。见了他,才能知道。
一直想着,该以什麽样的姿态,以什麽样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如今只剩一个深深的念头盘桓在心里,日夜回响:我要见他。
我知道他现在处境危险,但我要见他,留在他身边,就算危险,就算艰难,也要留在他身边——就像在我最难的时候,他一次次为我托底那样。
所以我要用歌谣装载我们过往故事的“密码”,让他发现我,而又不让别有用心之人发现我。
来领粥的人越来越多。
谢家的仗义名声越传越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