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黄
为了照顾某些客人好男风的需求,青楼里有时也会让小倌接客的。不过我跟白妈妈谈好了条件,将仲只需要跟着我。
所以他不需要有什麽压力。现在压力都压在我头上。
想起今中午要去调教姚黄,不禁自己有些想笑:前世明明对男人心灰意冷,穿越过来竟然要教别人如何留住男人的心。
将仲扶着我的手,我想起前世的事时手指力道不自觉地一紧,大概捏疼了他,他馀光瞥我一眼。
我说:“抱歉。”他便没说话。
我想我跟他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我们有某种共同想要的东西。可能其间有细微的差别,但大方向应该是没错的。如此一来,至少他不会是我的敌人。
前世,前世都已经过去了,还想它做什麽。
沿途经过的房间,大多刚送走客人。青楼的人起床晚,我挑了这个时候,既不必撞见色鬼丶白白被人纠缠,又能直击姚黄最身心俱疲的时刻。我要看到她最真实,最内里的部分。
白妈妈本来说让姚黄上楼来见我,我说不必,我要亲自下楼去看看。
可是没想到服过药後身子这麽弱,只下了一层楼而已,就气喘吁吁,出了一身大汗,上身的天青色小袄都快湿透了。
姚黄门外也有个看门小倌,不过神态看着放松懈怠多了,大概姚黄是个不想逃的安分主儿。
那小倌看见我和将仲,便行个礼,开了门,通报道:“姑娘,妈妈请的师傅来了。”
我让将仲在外头等着,趁着背对门口小倌,冲他努努嘴,示意他趁机套套话。
他神色冷淡,最後还是点了下头。不情不愿的。
我自己一小步一小步往里挪,步履有些吃力,却要提起一股精气神,挺直了脊梁骨,显得稳重自若,绝不能被人小瞧了。
一进门,屋里的淫靡气息扑面而来。
四扇描金紫檀屏风上画的是工笔牡丹花,品种正是姚黄。绕过屏风,里间地上丶桌上丶椅子上丶床脚边,七零八落是女子的衣裳片儿。
看来昨晚战况惨烈。
这还叫“雅妓”?
黄花梨木大床,上面挂着四方软罗珍珠帐子,金线绣牡丹锦缎被面下,一条白嫩嫩的长腿伸出来,星星点点的青紫痕迹,脚趾上红艳艳地涂着蔻丹。
我若是个男人,我也把持不住。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我步履虽轻,却不至于惊不醒个人,除非是个装睡的人。
明摆着是想给我个下马威。
欺负我是新来的,在我面前装大牌?
就这点见识,也难怪烂泥扶不上墙,堂堂青楼雅妓头牌沦落至此。
我冷笑道:“若我是姑娘,绝不在这装睡,起来一头撞死算了。来的人一首诗都做不出来,你一个雅妓竟也跟他做生意?若图钱,他可是个快要山穷水尽的主儿,恐怕正打着你钱袋的主意呢。”
最後一句话音一落,床上的人一个激灵爬起来,疯也似地抖着缠绕作一团的锦被翻找着什麽,珍珠帐子间顿时鹅毛纷飞。
乌发如瀑通体雪白的美人伏身大哭起来,边哭边骂,就要将负心汉从头到脚从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我沉声道:“下午的客渐渐上来了,你若再骂,名声毁了,今晚你连口饭都没得吃,尽便宜了你的狮子狗。”
姚黄的叫骂统统被我这句话噎回了喉咙里,只埋头在被子里痛哭不止。
门口小倌探头进来问怎麽了,我高声说没事,写了出骂负心汉的戏文送给姑娘,姑娘是知音人,入戏太深才忍不住落泪。
门外路过的客人听见,啧啧称奇。
我看着姚黄哭,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同为女人,同类相惜。
花魁,听上去风光,背後遭受多少摧残,只有她自己清楚。
“一双玉臂千人枕”,男人以居高临下的赏玩姿态写出的下流字眼,永远写不出女人内心的耻辱和身体遭受的蹂躏。
况且眼前这姑娘,美貌绝伦,却没有与美貌相匹配的聪明,被男人追捧,又被男人玩弄,糟践了她的身子,还欺骗她的感情丶她的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