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宫门口他才想起,他还不知道正德殿在哪。
好在一回头就看见了那个眼熟的绿衣内侍,虞白慢慢挪过去:“那个,请问……”
“你小子怎麽还在这儿乱晃?”
熟悉的声音响起。
虞白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还是昨天那个身穿绯色公服的总管。一看见他,总管眉毛倒竖:“我说找你一上午找不到,原来是跑这来了!赶紧走,所有人都在等你一个!”
“哎不……”虞白两腿发软,一下就被总管扒拉到队伍最後头。他求助似的望向宫门口那个绿衣内侍,然而後者只擡眸看了他一眼,一动也没动。
虞白欲哭无泪地被带去干活了。
绿衣内侍望着队伍走远,确定了方向,而後朝正德殿走去。
“……你再说一遍。”
正德殿内,燕昭一字一顿问。甚至把面前公务推远了些,以免是她忙晕了头。
绿衣内侍声音平静:“公子起身後用过了早膳,然後又跟着内仆局去了太庙。”
燕昭搁下笔,缓缓扶额。愠怒攀升到极致,她直接笑出了声。
昨晚她耐着性子克制,是看他累了一天太可怜。
不是叫他留着力气又去干活的。
看来还是她太好心了。
她想说句什麽又哑口,如此反复几次,她又笑了一声。
“不过……”旁边内侍斟酌着开口,“公子被带走之前,像是有事要问奴婢。”
燕昭气得没听见。
她看看手里快要读完了的卷宗,又看看面前只剩一小叠的奏章,笔一搁就站起身。
太庙。
一群浅青色忙里忙外,当中一点绯红色四下巡视,训训这个丶骂骂那个,然後擡头望天。
怪倒霉的,他想。
先帝忌辰,祭礼的布置本该归太常寺管,今年不知怎的交给了他们内仆局,任务临时吩咐下来,人手都不够用。
好在人不会一直倒霉,勉强叫他凑够了。
正感慨着,馀光看见周围跪了一片。
一回头,一抹黑金闯入视野。
他一个激灵,忙躬着腰迎过去。平时见上的机会可不多,他转瞬就想出了一肚子好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跟在後面的那个绿衣内侍拦下。
燕昭视线扫过一圈,在一片浅青色中,一眼就看见了要找的人。
站在大殿深处,他没注意到外头的动静,还在跟手里的湿抹布较劲。似乎是手上没什麽力气,一块抹布拧来拧去好半天,袖口都湿了一截。
昨天传话还说他干起活来很狼狈,今天看着倒还挺像样的,周围那一圈地砖擦得锃光瓦亮。
有一瞬燕昭心想,不如掉头回去办公得了。
让他在这接着干,说不定能成一番事业。
可紧接着,旁边的人发现他没跪,伸手拉了他一把。拧抹布拧得太投入,他完全没料到这一下,被拉扯着一踉跄绊倒了水桶,一退又踩到衣摆,直直跪进了水里,摔得啪唧一声。
听着都疼。
还没反应过来,燕昭就一步迈了出去。
回过神又放慢了步速,背着手,巡查一样逛进了正殿。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跪着——大概吧,她没看。脚步像是自己有导向,转着转着,就停在那道狼狈的身影跟前。
他一直低着头,这才慢慢擡起脸来。
应该是刚才那一下真的摔疼了,他紧咬着的嘴唇发颤,眼尾也泛上了点潮湿,看起来可怜得不行。
和昨晚的模样完全重叠。
燕昭感觉耐力差不多到极限了。
她一把攥住人手臂从地上捞起来,拽着就往一边的配殿走。绿衣内侍影子一般跟了上来,驱散了正殿里聚着的人,又轻手轻脚关上了配殿的门。
几个内侍呆立在正殿外头,面面相觑。
“完了。”左边的忧心忡忡。
“坏了。”右边的眉头紧锁。
“那小兄弟闯祸了。”中间的脸色发白。
“而且是被殿下逮的。殿下什麽时候管过咱们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