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溺水1
◎他泣声哀告说,别停。◎
虞白走到门前,犹豫片刻,先吹熄了手中提灯。
灯灭,他眼中的黯淡变得更明显。
刚回到房中就被叫过来,他身上的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精心挑选的装饰在他视野边缘晃,一步一轻响,像在笑他可怜。
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存在。
他沉默很久,才推开房门。
扑面而来淡淡酒气,水渍从屏风後一直延伸到里间,淋漓满地,无人清理。
他垂着眼睛,有些委屈。
叫他来做杂务吗。
太守府里那麽多侍女下人,哪个不比他做得好。
……也是。都这麽晚了,除了值夜的应该都歇下了,谁会像他一样傻等。
他沿着水迹一路走进去,拾起随意丢在地上的衣袍,合上大敞着的箱笼盖,扶正歪了的酒壶。
然後才看见伏倒在榻上的人。
看清了,他心口就又涌上一股委屈。
寝衣是胡乱披裹的,有一半垂在地上,还在滴水的头发也垂在地上。
随意,甚至可以说是狼狈。
酒气浓郁,燕昭醉得昏昏沉沉,就这样浑身湿透地睡着了。
她怎麽这样。
怎麽不留人服侍?
这样湿着睡觉,明日起来得风寒怎麽办。醉成这样,也不找人煮醒酒汤,整夜宿醉,明天头疼怎麽办?
还是说,她这些年都是这样过的?日夜不休地忙,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才折腾到生病。
可回想起来,她好像一直以来就都是这样。
明明几乎至高无上,却总把自己搞得到处是伤,习武骑射丶摸爬滚打,一双手几乎没有不挂红的时候。
他越想,越觉得眼眶发酸。
被冷落整晚的难过和见她不在意身体的埋怨一齐上涌,视野都有些模糊。
厢房里有些冷,他抹了抹眼睛,先搬来炭盆到床边,又抱了厚的毯子给人盖上。
长发湿得滴水,他小心翼翼拎起发尾拧干,接着在榻下跪坐,细细擦拭起来。
可醉酒又睡着的人比平时更顽劣。
没擦两下,她就转过身要往榻里去,又被他轻手轻脚拉回来。
但很快又翻身向里。
不知第几次发梢从手中溜走後,虞白有些无奈地出声,“殿下……别动。”
原本他说这句,是抱着近乎许愿的心情。
毕竟之前,从他嘴里说的和拒绝沾边的话,她一概不听。
可没想到,一听见他的声音,燕昭一下就不动了,躺好了任他擦拭头发,意外地配合。
——但也只配合了一小会。
片刻,她又动了,但这次不是向里,而是朝外,闭着眼睛挪到榻沿,摸索着抓他的手。
虞白躲不开,只好由她抓着,姿势别扭地继续。
好不容易把头发擦到半干,他半边身子都麻了。放下帕子後他缓了半晌,准备起身出去找人熬醒酒汤。
醉成这样若不醒酒,明天一定会难受的。
可刚站起身,他衣袖一紧,险些被拽了个趔趄。
“……殿下,”虞白轻声开口,“松一松……”
没撒手。